满打满算,来西安求学已经有两三个年头了。总瞧见西影路两边有老头携着老奶走过,柳树一年一年又换了新茬,闲得蛋疼的时候撒丫子跑教十天台,看许久的晚霞。池子里吆喝的人群,架着船弄皱了一池春水,他们的背后是高高的大厦,广告牌子上写着“西影”两个大字。
总瞧见这些,见久了也就腻了,觉得西安也就这样。劳不着长篇累牍地写,几小段子随笔杂谈就能打发了一年的时光。也可能是我长居曲江,几乎不出雁塔的缘故。所见的西安不过只鳞片羽,管中窥豹罢了。而现今那几段话也散落在匆忙的生活与工作里,再难拾起来见见台面。
我在西安的过去一片空白。但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清明放假的时候出去玩吧。”倩爷和我说,说的时候我们都各有着心思。但是我们都想着出去走一圈,往别的地方去。
【第一日:鬼屋、美食、猫咖、旅馆】
清明前几日,与倩爷翻阅朋友圈的时候,看见xw从地超买了半只西瓜,在宿舍过了一个妙不可言的夜晚。当时就和倩爷说好了清明出去前买半只,两人一块吃了。又怕不够,倩爷又跑到楼上三餐买了八串荤串子,我也去添置了几样饮品。
间接导致了清明那天早上,我俩肚皮撑到爆炸,还有一大半西瓜没吃掉。
不知道清明是不是都应该下雨,故人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在记忆里按图索骥,所浮现的清明景象也都是蒙蒙细雨,偶有炊烟飘起,但那也只是岔河清明时能见着的景象。洪泽县城里的清明都见不着炊烟了。
吃西瓜的时候,我准备溜溜我的蜘蛛侠。主要是见着身边有两三小孩,嬉闹嚷往,突然间就很想犯贱。拿着蜘蛛侠往他们面前一摆,孩子到还是乖巧,抑或是羞涩的紧,不敢来讨要摆弄,只是远远瞧着,眼睛里放着光,手上却不敢有动作。
已经忘了清明那天早上怎么去的小寨,地铁还是公交。二零年的时候就和倩爷约好了一起去鬼屋逛逛,就去了长藤鬼校。倩爷是初泛,我却是重来了。我是一九年中秋来过的,鬼哭狼嚎,满头大汗。网上流传鬼屋作用里,最大的就是可以不留痕迹地牵到女孩子的手。惊吓撕破了喜欢里最朦胧的面纱的时候,两人出来后,喝着鬼校准备的茶水,说不准还能在下一波人们的鬼哭狼嚎里相对着笑呢。但是,在我看来,鬼屋还有一个被人忽略的作用:减肥,我始终坚信着鬼屋里走三走,比足球场上跑一转更有效果。
顺带一提小寨长藤鬼校里设计最精巧的一部分,我觉得是最后的一部分,有一个很长的跑道,当来者已经在前面被一群牛鬼蛇神吓到大喊中国军魂壮胆时,这里却一个鬼没有,只有灯光闪闪烁烁,背后传来鬼呼与追逐的声音。人们心里的防御机制使人不由自主的跑啊跑,冲开门的时候,却看见一屋子的喧嚣,原来那跑道连得就是室外。
这次鬼屋行,最无趣的就是倩爷,我一路跟着她。这厮平常我几句鬼话都能把她吓得呜呜哇哇,眼泪都往下掉。这里却是强装胆大,跑起来却是脚下生风,左摆西弄,嘴里叽里咕噜,生怕自己乱想。我呢,男人嘛,全程拥着她的后背。当时心里想着,要是我突然撒手的话,可能她背后没了我就,啧啧啧。
鬼屋之行,说句实在话,确实与咱俩的想象有这一段距离。两人后来又在金莎哪里逛了半天,看到了几家其他的密室和鬼屋,但是资金确实捉襟见肘,两人就出来了。行了一阵,就见到了一个小吃摊点聚集地。
西安的物价是真的贵。一个卷凉皮,加了全料要十五块,也不知道是凉皮子是金子做的,还是辣条子是金子做的。说起其味来,倩爷自小吃凉皮,现在极其厌恶这一类食物。我倒是觉得新奇,滋味也很中我胃口。因为自小身体缘故,对凉皮凉粉粉丝这一类食物,从来家里是不许尝食的,来西安了一个人了,地方特色菜里(就像煮馍泡馍)又总夹杂着一些粉丝,才会小心翼翼地去吃上些许。
之前这一片倒也来过,上次来的时候也是买一个卷凉皮,又去买了一盒汤包和毛肚,其味也只能说是平常的极。但是记忆里上次来的时候凉皮尚未这么贵,也不知道过段时日回西安,再去会不会更贵。
两人在这片里逛了半晌,想想应该是买了根芝士热狗,还有一个特别大的薯塔。倩爷拿着薯塔的时候,一脸哭笑不得,不知道从哪里下第一嘴,最后还是被我捷足先登了。薯塔和芝士热狗买的极贵,吃起来也不是那么惊艳,甚至平均水平都不到,下次来需记得再不买了。
这里买串子的有,但是和我们平日里见得串子不大一样,叫做重庆小串什么的,也记不太清。雁翔路北口那里的铁一中分校,校门口的长长坡道下面,夜里总有摊点,那里的串子做的不是很好吃,但是是我在西安吃过最像在县中十字路口那里吃过的,当然,味道总是和那个时候的不一样。年轻气盛地骑着小电动车和朋友撒欢与和倩爷走在西安清冷的夜色里寻食,怎会一样呢。
其实聊起西安的美食街,小寨这里的只能算下乘,烟火气有是有,太过稀薄了。**街我是没去过的,大家都不建议去,自己兜里也没个闲钱,也没那个精气神去逛一逛。等驾坡那里,有一条街,挺长的,四通八达,全是做小吃的,物美价廉,总是人声鼎沸着。去年总是和倩爷去哪里吃吃喝喝,今年有一次夜游,去的时候什么都瞧不见,乌漆嘛黑,常去的那一家小卖部也关着门,门前放着一张破沙发,不晓得给谁坐的。问了一下,说是要拆迁了,往街面上望,就看到地铁五号线的标志围着一大块路。这条街的烟火终也散落遗失在了轰隆的灰尘中。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本志怪小说,应该是叫做《夜雨秋灯》,里面有一篇讲的是洪泽湖。说清朝一个陕西商人,行商路过洪泽湖,晚上夜游,看到湖里面飘着一座城市,就进去。夜市繁华,商人便留得久了,走东逛西,走累了便想着吃点宵夜。便找了家店,买了饼点,吃吃喝喝,尽了兴才回去。第二天再来时,只有浩淼的湖面,手里翻翻裤兜,那些找的零钱已经变成污浊邋遢的锈铁币,昨夜没吃完的,也变成了癞蛤蟆咕呱咕呱地落了地跑了。
那条街就和湖底的泗洲城一样,淹没在了时光里面。
倩爷出来逛街的时候总是充满活力的,不管鞋子合脚与否,路程远近,只要有一家店铺,买着衣服或是其他,她就会兴致勃勃地往里面挤着看。
经过了商讨和规划,我们的下一站定在了一家猫咖,名字已经忘了,就在金莎的一座大厦里,高高的盘踞,像猫儿一样。
电梯是坏掉的,人头攒动着。我和倩爷好容易挤进去,节假日出行的坏处便都在此处了,后面还要说,按下不表。猫咖是一个老爷爷办的,四下望去,和风的装修,大家都坐在地上。只是僧多粥少,猫咪们都是疏于接客,应该是已经忙碌了一天了吧。过了半晌,我和倩爷才上手了我们俩的第一只猫,一只大蓝猫。说她大,并不是她真的大或者小,而是和另一只小蓝猫区分。老爷爷说这是一对母子,大蓝猫叫蓝妹,小蓝猫什么名,也记不得了。
倩爷遇到猫狗,第一个动作总是用眼神,直戳戳地投向其尻尾处,然后特兴奋地和我说出它们的公母。如果给她机会的话,她也很喜欢用手戳戳猫猫的蛋蛋,这次,蓝妹母子都被她迫害了。小蓝猫在我腿上游走的时候,爪子勾住了裤子,抓住了我的皮肤,挺痛的。但是摸起来真的软绵绵一团,长的也是极为可爱,猫咪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呢。
说到这家猫咖,其实猫咪多少,性格都在其次。我觉得哪位老爷爷倒是最有趣的,最值得与诸君一叙的。我们未进时,两人犹犹豫豫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正确位置,老爷爷在里面忙前忙后地走行着,穿着保暖内衣裤,背高高隆起。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一口一个小哥,小妹,我不知这是哪里的方言,但是在他嘴里总有一股子味道在里面。
“小妹,这里面现在人多着呢,你们迟一点进去,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人这么多。”
猫咖前后跑动的就是他一个人,给座位上的各位做果茶和奶茶。其实味道很淡,就是平常的冲泡奶茶。一路解释,谈笑。我记得那一次他讲了好多遍的一件事,就是:
“前几天,当时笨笨生孩子呀。笨笨太笨了,不知道咬脐带,蓝妹真的,见义勇为,跑过去把脐带一咬,就一直护着小猫,不给笨笨碰。蓝妹想去喂奶,又没有奶,不能让蓝妹进去。”
蓝妹和自己的孩子就卧在笼子上,笼子用白毯子裹着,多多一家子在里面休憩着。后来我俩再没去过,所以多多永远是个傻妈妈,蓝妹母子永远卧在那里,其他的猫猫已记不得了,但是他们永远都是那样吧。在我的回忆里。
走的时候,因为我一直在里面拍照,出来的时候老爷爷注意到我的相机,就拉着我谝了几句。
“你是哪里上学的啊?”——“西理工,我们俩都是。”
“当时小杨也是这样的,小杨啊,他上的培华。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个相机,就拍小猫,你看看,我这个壁纸就是他拍的。”老人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晰,也很标准,只是总是在前后重复着“现在呢,他说,要他拍照,没有这个数,(竖了几根手指手指),大几百的他都不去。”
我和倩爷只是一直在那里点头,嗯嗯嗯嗯,我们笑着说,昂,一定来一定来。
我们再也没见过,那个穿着保暖内衣裤,背高高隆起,见了人就喊“小哥,小妹”说着颠三倒四重复的话,叫我们再来的老人。
倩爷和我买了炒酸奶再去的旅馆,这段记忆和第二天的青龙寺外一样让我俩心里怀着愤懑。当时和倩爷开开心心玩了一天,以为可以睡个好觉,好好玩一晚上。结果去了住处,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虚假宣传。这旅馆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叫做鸿吉宾馆。本以为老人都是心慈的,结果。我们早了许多日订了一件房,说没了,给我们换个好的,结果独立卫浴变成了公共的,床又变成两张单人的,空间还小的可怜。气得我俩没洗澡,呆房里一夜。
去的路上,那个小区没有灯,路上乌漆漆的,就远远瞧见一间单元楼,大门前挂着灯笼,写着祭。倒也符合这间旅馆的意味。
总的来说,那一夜也算是快乐。倩爷困乏,先睡了,我把相机里的照片都导了出来,开始了漫长的修图。修完了就抱着她沉沉睡了,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在哪,只要抱着倩爷,睡得都是极香的。
【第二日:青龙寺,喜迎小彩虹,我的姐姐】
第二日,收拾的匆忙,两人换了衣衫,洗了脸面,就往青龙寺去了。小区外有一家砂锅店,砂锅我平生不喜,但是他随餐的葱油饼我却是极为中意。央倩爷又加了几块,吃到肚子撑,才开始了一天的行旅。
从这走到青龙寺,其实很远,但我和倩爷说,就当散步消食了。最后还是走过去了,中途路过一处地界,上面写着乐游原,建筑倒也有点复古,里面是高高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件大屋子。我俩以为这是个景点,结果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青龙寺斜对面是一所学校,好像也是铁一中什么什么校。我们在学校边上的店里买了两瓶饮料,不出所料,贵了大概四块。不知道为什么,在西安外面买饮料、零食时,总是比全国零售价贵的。而且还不是什么便利店,是那些老头老奶开的小卖部,不知道是不是专门欺负外地人还是什么。
进青龙寺了,樱花其时已经落了好像。比上一次与倩爷同游,时间更充裕了,也算是开辟了一片新天地。青龙寺前面那块也算逛熟识了,老人们坐在板凳上聊天扯皮,年轻情侣携着手熙来攘往,小孩扯着爸爸妈妈的手跑来跑去。我和倩爷蹲在石头前面费力地寻找河流里,哆啦A梦的残骸。
好不容易拼好了,给了他一个全尸。我们就继续往前走了,青龙寺后面的人也很多。有一个瀑布似的设计,鱼儿在里面嬉戏游乐,听见身边有一个阿姨叱责自己的孩子,这个水脏,不能碰,前几天才换的水,又死掉了。户枢不蠹,流水不腐。
后院有一个大玻璃柜子,里面装着一个大木雕,满天神佛,飞龙在天。再往四处走,见着空海纪念碑,和一处禅房。禅房再已不静,门槛都快被来人踏平了。
后院的后面是一堵围墙,围墙往外看,是曲江的高楼大厦,他们和青龙寺之间只隔了一大片杂乱的石砾。西安和淮安都一样,旧的和新的积攒在一块,两厢对峙着,又交融着。每座城市也应该都一样吧,厚重的历史和新的世界,两者都相持着,待在这块大地上,佑护着地上的人们。
再往外走,就路过青龙寺了。一间院子,扫了码就能进,当然你得排队。队伍从院子里排到了大门外。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和倩爷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里面。善男信女们手里拿着红幡条,香炉里冒着烟,他们排着队一个一个上前供奉着。也算是圆满了一个寺的基本功能。
前面有一处是游乐区,孩子和父母在里面皮闹。我不是孩子,倩爷也不是父母。我俩就逛了一圈看了个热闹,就继续走了。
再往前就是出口了。我们终于走出了青龙寺。脚底板都快磨出火花来了。坐门口的斜台阶上,坐了半晌。再往前,就遇见了一家买乌龟的摊子。然后,小彩虹就幸运地进入了我俩的生活里,成了我俩的第一只宠物。
小彩虹是一只小乌龟,巴西龟,龟壳被涂上了彩虹的油彩。想了各种办法抹去,抹不掉。小彩虹刚到我们手里的时候,活泼极了,一路上爬来爬去,和倩爷在路上把玩了许久。倩爷是怕乌龟的,可能带壳的生物她都怕,不敢触碰。倒和我不一样了,我见了狗就脚底生了根,心里慌张,但是见了龙虾螃蟹乌龟甲壳虫,倒是一点儿不怵,毕竟从小就是玩这些长大的。倩爷呢,小时候全村的狗都怕她,走哪打哪,狗中豪杰!
我们慢慢悠悠地走回了学校,安顿好小彩虹,两人又出来看了一场电影。我的姐姐,我是一个弟弟,她是一个姐姐。我有一个姐姐,她有两个弟弟。倒也符合我俩,最后那段,确实也挺催泪。
往永辉去了,买了两袋子凉菜,坐在一餐前的桌子上。两人吃着玩着闹着。十点多的时候,倩爷送我回寝室,挺久没送了,两人牵着手一路在昏黄的路灯下走。肚子胀胀的,嘴里也有了味。拥着倩爷,心里竟无了心思,只想着抱着拥着。
时光若是常驻,那就该留在这一刻。
其实每一座城市的呼吸,都在烟火里。烟火是什么,烟火即是人声。这两日里,所遇见的,所感受的,即是这座城市的烟火。不是全部的西安,但也是雁塔的大部。
我们看着烟,我们淋着雨,我们掌着灯,我们喧嚣着,涌入了人群里。
我们融入了城市的呼吸,我们就变成了这座城市。
所以我们背井离乡,只是掉进了水里,扑腾着去见了新的世界与生活。海洋比大地宽阔,比大地美丽。只是在海里我们呼吸不了,我们站不住,我们没有了根。
算是开始了解和记录关于西安的日子了,西安人多,总是有那么多的故事和声音。只是操着江淮官话的我,没有静下心去看去听而已。
去旅行吧,去看看吧,往海里钻去,在浪花里打着扑腾。
但别忘了上岸,海里终究不是家。
和你身边的人,和你的那一份欢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