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儿作文的忧思与新路

        十七年前一位老师与我争论,认为“真情实感”不应该再成为学生作文评分的标准,只要想象合理就行。我当时大吃一惊,难道“真情实感”这条评分标准不合时宜了吗?作文是在培养一种把谎言说得更漂亮的技巧吗?

        我那时曾批改一张学生的作文试卷,题目是《最……的人》,这个学生写的是她的妈妈,认为妈妈是“最爱我的人”。女孩写道,妈妈是盲人,一直爱她有加。学校开家长会,她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盲人,怕他们嘲笑。于是在她母亲兴高采烈准备去参加家长会时,她委婉地把这一想法告诉母亲,母亲听后深受刺激,良久无言。等她从学校回来却发现妈妈因心脏病发作被送往医院,最后抢救无效而离开人世。这个学生失去了最爱她的母亲,流泪写完这篇作文。

         当时我感慨万分,为这个学生能写出这样生动感人的作文而高兴,评分自然从优。可事后,她的班主任却告诉我此文纯属虚构。这对我简直是一个讽刺。

         后来在一次作文竞赛中,一个学生向我透露,不少中考和高考作文的夺分秘诀是努力煽情,甚至不惜以作践自己的亲人为代价。那个“聪明”的女生或许正是从学长们这类经验之谈中获得了“启发”。

         这至今依然的现象还在引人深思:教师或家长若是鼓励孩子从小随意虚构身边生活经历,将会养成他们轻易说慌的习惯。作文并不是仅仅训练学生的想象力,更要培养学生表达生活中的真实感受。作文其实也是做人,一个从小就不真实面对生活的人,以后绝不会动真情处理任何世事,一个从小就随意调侃身边人事乃至自己的亲人的人,以后绝对不会是一个有严谨生活立场的人。一直以来的德育的不成功,也许正与作文教学的这种偏差有关。

         明代李卓吾曾提出“童心说”,主张书写真情。清朝袁枚也提倡“性灵说”,关注心灵与内心世界的真情流露。今日“新概念”作文的提法,也是有感于一度盛行的“面具”作文而发。文艺离不开想象,作文也不能没有合理的虚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意捏造。煽情惑理,不是我们为人作文的初衷。

         作文教学主要培养青少年的自我表达能力,文艺创作的成分还很少。即便是文艺创作,也以真情实感为起点。艺术绝不仅仅是漂亮的谎言。《红楼梦》就是“一把辛酸泪”写成,“十年艰辛不寻常,字字看来都是血。”列夫·托尔斯泰还专门写了一本《艺术论》,指出艺术的生命在于真诚的情感的恰当表达。优秀的作品首先是充满鲜明个性的生命感悟。一切游戏之作都难登大雅之堂,不能感人至深。

         学生作文忠实于自己的心情感受,应是最基本也最容易的事情。但作文教学为了应试,一度想走捷径,搞作文模式研究,鼓励学生背诵命题范文,以致大量出现拼凑痕迹明显、似曾相识的作文。甚至有些学生为了分数,胡乱标新立异,或者直接移植、拼凑、杜撰。另外,模仿报纸社论腔调的应景作文也多起来,大话、空话满天飞。

         在复制黏贴极其发达的今天,漂亮的皮囊往往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常常万里挑一;而传统的点对点鸿雁传书的书信写作,或许是一条写实事、抒真情的大道。离开了真情实感,虚情假意就开始腐蚀人性。离开了求真精神,人类的一切都变得苍白。质疑创新无从谈起,懒惰自欺见惯不惊。作文的评价标准引导着作文的价值取向。少儿作文首先应该是一种自然的思想感情倾吐的需要。抒真情、说真话是人生第一要义,也是作文为人的第一要义。让我们先把这最基本的标准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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