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这确实是一个小山村，傍公路的两边盖了两排迎街房，也就十多户的样子。地质队的“大本营”就在这几间民房中。

傍晚六点钟的时候，后勤把饭就做好了，等着工人们下班回来。几个正式工回来的早些，先去食堂打饭。说是食堂，其实就是在街门口搭了个棚子而己。小罗刚把米饭盛在碗里，见一辆车吱一声停在门口。从车上跳下一个穿红上衣的年青人，腋下夹着一个包，啪的一声关上门，慌慌张张地把车门锁好，匆匆向前就跑。正纳闷怎么回事，就听得很多人大声惊叫。小罗嘴里嚼着米饭就出去了，只看了一眼，就回来了。说真倒霉，碾死一个小孩，恶心死了，边说边把刚才的饭吐到泔水桶里。因为近在咫尺，我也出去看了一眼，果然在这辆车的后轮前面横尸一具，脑袋没了，碎肉溅了一地，成了酱。胳膊和腿也分离了吧，没敢细看，心砰砰直跳，有种要吐的感觉。一个穿了一身黑，,一双高跟鞋，挎着包的女人向前跑去，想是追肇事的那个人吧，但很快就折返回来，冲到尸体前大声哭喊:“我的孩儿，我的孩呀！”一个男人也跑过来，大哭起来，捶心顿足抓脑袋的，我们看了也很揪心。

接着，冲过四、五个人，手里拿着石头，铁棍，围住车子狂硒猛打。挡风玻璃碎了一地，观后镜掉了，车灯破了，机器乱了。这是一辆斯泰尔王，能拉五、六十吨重，不要说是人，就是铁疙瘩，也能碾成铁皮子，人们叫它铁老虎，但现在这铁老虎自知理亏，人们就是把它捶成粉沫，也不解恨。

死者是老贾的孙子，不久前刚过了六岁生日。老贾是我们的邻居，因为我们才搬来两天，所以也仅仅是认识而己。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今天儿子，儿媳刚带孩子回来就出了车祸。

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那具尸体还在那里，也就几米米远，我就像一个守灵的，真闹心。后半夜，两点多，孩子他妈又在那嚎啕大哭。一家有事,四邻不安。本来就惊的够呛，这下更是睡意全无。在床上静静熬到天亮。这一天的早上格外的冷，不得不多穿了件毛背心，身上仍丝丝寒意，直打哆嗦。心想这秋天也冷得有点快。出工时，有很多人说起昨晚的事情，都说没睡好。

中午，贾家拉来一具小棺材，摆放在大车前面，又拿来一个火盆。老贾在小棺材前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烧了几柱香。又有人拿了一套新衣服，是小孩穿的羽绒服和棉裤、棉鞋，放在术棺材上。下午，来了两个法医，掀开苫在尸体上的被褥，把一块板子放在路边的矮墙上，又把尸体放在板子上，开始缝合了。缺的，填上，补上，脑袋、肚子里放了不少的棉花、毛巾、卫生纸之类的东西，胳膊和腿也接上了，也算有了个模样了，不至于全是纸人。把尸体放进了小棺材里，他父母就又出来一番大哭。众人边拦边劝，这才把涂红漆的小棺材抬上三轮车，拉去了埋。这时，小孩的妈妈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一伙女人赶快给抬四家去。后来，有人把那辆当废铁的车开走了，听说已经私了了。

第二天，路上已经被打扫了，只有那块木板和清洗尸体剩下的半瓶酒还放在矮墙上。晚上，我总算勉强睡了一小觉。一切又像往常一样了。工程完工，我们走的那天，看见老贾一个人在路上走着，拄着拐杖，背也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