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桐,湖北荆州人。
我家门前有一棵百年梧桐树,出生那天母亲在树下破的羊水,所以给我取名谐音“梧桐”。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农村里,父母是生意人,爷爷奶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的亲戚大多数也都是做电子产品行业的。
父母在我出生后,去深圳做电子产品生意大赚了一笔。我人生最初的五年是和父母待在一起的,衣食无忧,饱受各方亲戚的宠爱,不过这也许是我整个人生里与父母朝夕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段经历吧。
对于那段时光,由于年幼,其它的记忆大多模糊,但对声音的记忆却是尤为深刻。
脑袋撞向铁杆的声音。那时候父母经常在家吵架,然后动手。父亲并不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暴躁,大男子主义,愚孝。母亲娘家经济条件不好,婆媳之间的关系又紧张,奶奶还一直怀疑她把家里的钱拿去补贴娘家,藉由此引发父母之间的矛盾。
刚开始是吵架,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父亲会一只手抓住母亲的胳膊,另一只手拉扯她的头发,狠狠地撞向窗户上的铁栅栏,一下,两下,三下,“咚咚咚”,两个人相互拉扯挣扎,面色狰狞。
肉体撞向铁栅栏时发出的声音,让一个仅有两三岁的孩子,瑟缩在墙角睁大着双眼看着他们哭泣。
鼻涕吸嗦的声音。吵完打完后,母亲就会不停地流眼泪,我总是会拿起纸巾踮着脚尖递给她,然后她哭得更凶了,鼻涕吸嗦的声音清晰而沉重,断断续续,连绵冗长。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父母象征性地问我是否要在深圳上学,他们没有想到,我的回答会如此坚定——“不,我要回老家上学”。
当时的我也并不明白那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坚决,只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现在想来,原来那时幼小的我已经学会了逃避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场面,而选择匆匆远离。
小学——灰暗
上小学的前一年,我有了一个弟弟,这让我很不开心。
本就感受不到多少父母亲情的我,弟弟的出现让我恐慌,所以,我从他一出生就不喜欢他,排斥他。
他叫吴梧,梧桐梧桐,梧在前桐在后,他名字定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比我重要。
父母想尽方法把我塞进了市里的重点小学,爷爷奶奶在乡下,那时父母还没有在市里买房,我上学的住处就成了个难题。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联系到了市重点小学一名退休教师,她家里收人住读,我便被安排住到那里去了。一年级,我大概六岁半。
一年级开学的第一天,让我人生中第一次认识到,什么是分离?
前一天,我开开心心满脸笑容地和父母走进超市采购。好像早已预知到分离的我,刻意回避着心中的恐慌和无助,和父母笑嘻嘻地到处闲逛。
晚上听见父母小声的交谈——“这孩子心还挺大,不怎么闹”,“谁说不是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以为早就在他们身边睡着的我,强忍着泪意,直到他们睡着,我才敢无声哭泣。
那天早上,他们和生活老师谢奶奶(退休教师)一起把我送去学校。进班后的我眼睛一直紧盯着父母,班主任走到讲台准备开始讲正事时,他们用嘴型示意我——他们要走了。
那时候的我忍不住了,大哭着跑向他们,拉着他们的手不让他们走。为了哄我,他们暂时留在了教室外面隔着窗继续看着我,我害怕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眼睛一直死盯着他们看,然后他们无奈地一直守在教室外面,直到下课放学。
吃完晚饭后,两人一起把我送去了谢奶奶家,他们站在门外和我还有谢奶奶说了好久好久的话,具体说了什么早已记不清,大概就是听话好好学习之类的嘱咐,但当时那种不舍的强烈情绪闷在心里,不懂表达。
说着说着,天黑了,他们不得不离开了,他们必须要赶回乡下老家收拾行李第二天开车去深圳。俩人看着我紧拉着他们的小手,坚决地飞快地扯开,快步跑着离开。
我也追着他们跑,谢奶奶追着我跑。跑到车子旁边,我被奶奶追上抱起来,看着他们开着车离去,而我咆哮般的哭泣和拼了命的挣扎,使得奶奶抱不住,不得不把我放下。
知道已经追不上的我,躺在地上边滚边哭着喊着“我要爸爸妈妈”。
然后,我明白了,什么是分离?
他们离开后,我也正式开始了我的小学生活。
六岁的孩子,在一个称之为“老家”但从未生活过的地方,在一个没有家人在身边的地方读书,我开始明白“寄人篱下”这个词。
许多老师夸赞我“乖巧”“好学”,谢奶奶也特别喜欢我。
在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地方学习、生活时,我逐渐学会了沉默,爱上了书籍,于是书成了那时候我最好的朋友。
在奶奶家里,除了她三年级的孙子李辰,与我一起寄读的,还有个四年级的大哥哥周肆。
人前,他们假装像真的哥哥一样对我,背地里,却总是换着法的打我。当时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因为害怕又不敢对任何人说,因为说了也没用,换来的可能是加倍的折磨,于是每天晚上我都会躲在被窝里哭。
我想尽办法讨好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不要欺负我。所以,我所有的零花钱上交给他们,所有我有的,他们想要的都给他们,可是,并没有任何用。
然后,我爱上了夜晚,因为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
小孩的沉默,隐忍,恐惧,以及讨好,在麻木的大人眼中,便是懂事。
我终于成了“别人家”所谓的“成绩好又懂事的孩子”。
四年级的假期,父母发现我耳朵经常听不见声音,把我拉去医院检查。
左耳是中耳炎,可以通过手术治疗,右耳神经性耳聋,已经没得治了。
手术那天,好多在我之前动手术的大人小孩都在哭泣。而我,笑着对父母说:“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哭什么。”
其实我很怕,只是觉得他们已经很担心了,不能再让他们烦心了。我装作轻松的样子躺上了手术台。
打麻醉时,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医生:“痛吗?”医生很温柔笑着注视着我,回答:“全麻醉,你就当睡了个觉,晚安哦,醒来就没事了!”
也许就是从那天起,我对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充满着好感。他们,给了我安全感。
手术后的住院几个星期的住院期,我一直显得活泼,好像这个病不过如此,天天在病房里和隔壁病床的叔叔阿姨聊天,吵着看电视……
奶奶在我长大后还说:“你那时候住院不懂事,我们担心的要死,你天天还笑嘻嘻的,压根不知道是咋回事!”
我只能沉默,因为,我只有不在意,你们才会不那么愧疚啊。
手术后的我在一年内,洗头发耳朵不能进水,因为在耳朵里面插管了。
于是,我回乡下读书了。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作者:慕西桐,爱生活爱自由的大二文艺女青年,公众号~慕西桐,正在尝试做自媒体,喜欢摄影剪辑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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