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阴沉,按时间应该已是秋季了,但在日本人炮火的猛攻下,四季的更迭在约翰眼中,只不过是个时间的概念而已,说起时间,自己来中国有多少年了呢?约翰居然算了半天,自己自从1908年跟随西门子公司来到中国,却已经是29年时间了。29年,约翰自己也吃了一惊,29年是个什么概念呢?29年,自己人生的三分之一,自己一生的青春,还有,一个国家的挣扎与图存,一个民族的苦难与不屈。那么,是不是该回到自己的祖国了呢,这个念头又涌上了约翰的脑海,刚来中国的前几年,他总这样想,不断在脑子里给自己定下一个期限,然后确实不断地搁置,因为总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甚至到了后来,他完全忘记了这个事情,但今天为什么有突然想起来了呢?或许人老了终究还是想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去,在异国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对死亡虽然已经没有了什么恐惧,但还是希望自己的骸骨最终能葬于故土,中国人把这个叫作落叶归根。自己也不能一味地躲在这个小小的教堂里,约翰想,明年吧,明年就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教堂的钟声响起,约翰心理总是有些莫名的不安,他决定再去看看孩子们。孩子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约翰轻轻推开门,六个孩子睡得正香,着四个男孩和两个女孩都是这些年来约翰收养孤儿,他们的父母都死于战争,原来还有一些孤儿,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孤儿院。现在六个孩子中其中最小的女孩阿阳就是他原来收养的孤儿的孩子,约翰之所以回家的行程一拖再拖就是因为这些孤儿,约翰亦记不清自己收养过多少孤儿,他们有的被约翰抱回来时只是个婴儿,长大成人,有的被约翰救回来之后,执意要走,不知所踪,也有的像小阿阳的父亲一样,在各个战乱的角落,为自己的信仰颠沛流离。约翰面对这些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德国人的身份力所能及地救下这些无助的孩子和在日本人枪口下手无寸铁的百姓,但约翰能救的毕竟少之又少,随处可见的杀戮让他力不从心。

一阵嘈杂吵醒了约翰,虽然他昨晚很晚才睡去,但他立马警觉地起来跑到窗边看看情况,教堂门外是一个女人,带着不齐大小的三个小孩,最大的约莫十岁左右,最小的不过两三岁,女人十分慌张地一边敲门一边四处张望,带着压抑的哭腔,声音有些颤抖:“开门啊,有人吗,救救我们......”约翰正准备冲门外大喊回答,孤儿里最大的男孩小至开了门,女人抓住小志的胳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日本人要抓我们......”小志下意识抬头看了看约翰房间的位置,约翰点点头,女人也注意到了约翰,对着约翰和小志连连鞠了几个躬,带着孩子进了教堂。

小志正想关门的时候,三个日本兵骂骂咧咧地冲到门前,约翰立即跑下楼将小志拦在了身后,领头的士兵用蹩脚的中文大喊:“你的,让开,外国人,女人,国名党的间谍,老婆,在里面。”约翰心里大致猜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这里是我们德国人的地方,你们,无权进去,请你们离开。”约翰的语气中透着威严。领头的日本兵一下子暴怒起来,拔出刺刀在约翰脸前晃了晃,嘴角一边向上咧起,脸上尽是挑衅与不屑,躲在身后的小志想挡在约翰前面,约翰将他一把扯到身后牢牢地护住他,同时拔出装在口袋里的枪迅速地上膛,对准了领头的日本兵。约翰和三个日本兵,就这么僵持着。躲在门后的其他五个孩子纷纷跑了出来,小志大喊:“你们别过来!”领头的日本兵狠狠地盯着约翰,身后一个日本兵似乎有些退缩,不安地四处张望着教堂,轻轻地捅了捅领头的日本兵,领头的日本兵目光飘忽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和身后的教堂,他又轻微晃了晃对着约翰的刺刀,“女人。”日本兵并不放弃。“滚!怎么来的怎么滚回去!”声音震地所有人一惊,后面的一个日本兵窸窸窣窣地在领头士兵耳边说了些什么,领头的士兵瞪着约翰,慢慢地放下刺刀,后退着跑走了。

约翰和一边安慰着小声哭泣的孩子们,一边走进教堂,刚才的那个女人抱着最小的孩子,另外两个孩子拽着妈妈的衣襟,孩子们脸上带着没擦干的泪痕,女人一脸倔强,脸上没什么表情,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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