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奇的摄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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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维奇是个摄影爱好者,专拍鸟类。这些年的周末,基本都是一个人穿着迷彩服,背着相机,骑着小电驴到城市周边的林地或水域拍鸟。我很不理解,摄影有什么好玩的,也就是端好相机,对准目标,调好焦距,按下快门,不过几秒钟,一张所谓的艺术作品就出来了。跟它的近亲——绘画相比,摄影实在是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所以我自己对摄影一直提不起兴趣,洛维奇也就懒得跟我交流摄影的事儿了。

最近到他家去玩,看到他正在电脑上处理照片,我就凑过去,让他展示一下他拍的片子。洛维奇倒也没有拒绝,欣然打开电脑里的作品文件夹,一张张地点开给我看。照片记录了各种鸟类以及它们的日常生活,筑窝、喂雏、捕食、打斗等等。看着这些或爽心悦目,或惊险刺激,或温馨祥和的照片,我不停地提问。洛维奇看我这么感兴趣,就点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跟我讲述每张照片里面的和外面的故事。

照片里面的故事,是指照片里鸟儿当时正在发生的事,照片只是被镜头捕捉下来的最具有故事代表性的瞬间。洛维奇点开了一组关于水雉的照片,颇为得意地跟我讲述这组照片的故事:

一只母水雉在水面上的巢里下了一枚蛋,然后飞走了。一只公水雉飞来了,用它的喙不停地拨弄着这枚蛋。突然它衔起这枚蛋,飞到天空中,然后松开它的嘴,让枚蛋从空中跌落,摔破在水中,最终,这只公水雉再次回到巢中,朝着母水雉飞走的方向大声的鸣叫着。

显然,这是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洛维奇告诉我,人类社会的那些爱恨情仇的故事,在鸟类世界里同样在上演,在它们身上,可以看到人类自己。

洛维奇接着打开了另一组照片,(他说了照片里鸟类的名字,我给忘记了)

第一张一只水鸟衔着一只小青蛙在空中飞翔。第二张是这只水鸟把衔在嘴里的青蛙往涮,第三张是水鸟飞在巢穴的上方,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站在巢里,张着嘴等着妈妈喂食。洛维奇说,当他抓拍到母鸟衔着小青蛙往水里涮时,他很不明白这个举动,以他对这种鸟的了解,吃东西没这么讲究。后来镜头跟着水鸟飞去,才发现是回巢喂给她的孩子。洛维奇这才明白,水鸟在水里涮一下小青蛙,或是清洗掉泥沙,或是增加猎物身体的润滑,免得噎着雏鸟。

这细腻而又伟大的母爱深深地打动了洛维奇,但旋即也为小青蛙感到悲悯,它的爸爸妈妈从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就是大自然的法则。

照片外面的故事,则是洛维奇关于他自己在摄影过程中的一些故事。他说,为了拍出好片子而又不惊扰鸟儿们,有两个很重要原则就是距离要近,伪装要好。这时才明白他为啥总是一身迷彩服,包括他给自己的镜头都配置了迷彩外套。同时,为了捕捉最有故事代表性的瞬间,还需要有足够的耐心,甚至是勇气。洛维奇告诉我,在拍水鸟时,为了等待一个满意的镜头,经常需要在湿滑的沼泽地里蹲很长时间,偶尔会有毒蛇会从身边游过,有一次居然是剧毒的眼镜蛇。听到这里,我毛骨悚然,再三嘱咐他要做好安全防范工作,安全第一、作品第二。

洛维奇又点了一支烟,继续讲述着自己摄影的故事。他点开了一组也是关于水雉的照片,完整地记录了一只水雉雏鸟破壳儿出,直至站立的场景。他无不感叹生命的神奇和伟大。之后,洛维奇又跟我讲述了一只受伤的白鹭的故事。

有一次周末他去拍水鸟,经过一片水域,看到远处一群白鹭正在起飞离开水面,唯独剩下一只白鹭站在水里挣扎,它应该是有一只腿受伤了,陷在水下的淤泥里,拔不出来。洛维奇估计它最终能飞走,就继续去拍自己的照片去了。夕阳西下,天色已晚,洛维奇收拾镜头准备回家。当路过那片水域时,他发现那只白鹭依旧站在水里挣扎,很想去帮它,无奈水面甚远,也不知水下情况,不敢贸然行动。洛维奇只好安慰自己,自己只是摄影爱好者,让大自然去做选择吧。于是背起沉重的镜头包,难过地离开了那里,留下那只受伤的白鹭,在残阳里依旧挣扎。第二星期的周末,他又去了那片水域,让他惊讶的是,那只白鹭依然还站在那里。显然,这只受伤的白鹭靠着身边的食物,在水里整整站了七天。洛维奇还是没办法下水去救助这只白鹭,看这种情况而不能施救,让他内心纠结得紧。再到第三个星期的周末,洛维奇再次来到这片水域,已经不见那只白鹭了,它是飞走了呢?还是死去了呢?不得而知。

可惜的是,洛维奇并没有用镜头记录下这个故事,但却给他留下了深深的触动。

洛维奇由于鸟类摄影这一爱好,让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物种,对它们的名字如数家珍,对它们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观察它们的喜怒哀乐,记录它们的爱恨情仇,既是在拍摄它们,也是在观照自己。这一切让他深深地体会到了生命的活泼和严肃,大自然的宽容和严酷。

而我,再也不敢把摄影爱好看作是“只需按快门的简单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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