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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夜雨,黑云啸月,威生玄铁。丹心化碧血,葬剑真缘结。
曲短情长金胜雪,镜智圆,圣女殊绝。宝刀问谁属?且静听生佛。
——《少年游·天机变》
出场人物介绍
林天朗: 怀有侠客梦的江南少年之一
乔远: 怀有侠客梦的江南少年之二
胡逸: 怀有侠客梦的江南少年之三
郑羽:江南四柱之一缥缈庄少庄主,白马银枪的青年
叶真:江南四柱之一虎丘派副掌门,手持重剑的魁梧汉子
费展:江南四柱之一穹隆派首席弟子,挥折扇的白面书生
玄通:江南四柱之一灵岩寺方丈,五十余岁的僧人
玄智: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玄通同门师兄,老年黄衣僧人
方博寒:玄通之徒,灵岩寺首席大弟子
夕颜:被称作圣刀主人的神秘黄衣女子,琴艺高超
蓝玉:夕颜的师兄,圣刀护刀使
黑衣人首领:武功奇高的神秘人
傅子达: 虎丘派首席弟子
前情提要
圣刀“虎超”时隔二十年后重现江湖,据说此刀不仅锋锐异常,还藏有一个能号令天下的惊天之密。
一位琴艺冠绝天下的神秘女子夕颜忽然声称已成为圣刀主人,定于七月初七携圣刀现身于江南小镇古里天香楼,与天下群雄相约来一次赏曲品刀大会。
一时间群雄毕至,三个身怀侠客梦的江南少年林天朗、胡逸和乔远也溜进酒楼“看热闹”。
大会开始前,缥缈庄少庄主郑羽和虎丘派副掌门叶真展开龙争虎斗,二人面临生死关头时被灵岩寺方丈玄通阻止。
“江南四柱”中的重要人物穹窿派首席弟子费展、缥缈庄少庄主郑羽、虎丘派副掌门叶真、灵岩寺方丈玄通等纷纷登场亮相。
赏曲品刀大会上,夕颜“花仙入梦曲”带人入梦,镶金嵌玉的“圣刀”锋锐无伦。
五名黑衣人突然现身抢夺“圣刀”,其中黑衣人首领武功奇高,先后打败了江南三大派的首脑,杀人无数。
危急之时,玄通的师兄——少林派达摩院首座玄智出手,打败了黑衣人首领,但黑衣人擒拿了三个少年做人质,并提出以林天朗性命以交换圣刀……
(前情详见《龙虎决》《圣刀行》)
一 千灯夜雨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玄智和玄通的决定。
灵岩寺方丈玄通见方博寒和蓝玉两人在与黑衣人相斗的过程受伤不轻,让二人去一旁疗伤。
“阁下如此武功,却用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少年性命相威胁,实在是大失高手风范。”
黑衣人首领仰天打个哈哈:“和尚也不必绕来绕去,你是在说我卑鄙无耻。明确告诉你罢,今日就是来抢刀的,无论如何,抢到手就是我赢!”
穹隆派费展忽然插口道:“你以这个少年为质,却也不要忘了,我们手上可有你三个下属。这样吧,用你的三个属下交换三个少年如何?”叶真和郑羽等心下暗赞费展的机变。
却听黑衣人首领冷哼了一声:“‘卑鄙无耻’在我这里可是个好词,你们认为我会在乎区区几个属下的性命?”忽然右手捏住林天朗的手臂,只听得臂骨格格作响,这一捏足以让这个少年痛得死去活来。
不料少年极为硬气,痛得把下唇都咬破了居然不出一声,只是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头冒出。
这下大出黑衣人首领意料之外。他本以为这一捏必会让少年哀嚎求饶,可以趁机扰乱对手的心神,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如此硬气。
玄通细看黑衣人首领提起的少年林天朗,见他约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颀长,面目英挺,尽管被制住了穴道,嘴边残留着血丝,表情痛苦,双目仍愤怒地直视黑衣人,没有丝毫惧色。
原来上台夺刀的黑衣人正是此前三个少年无意中发现的、坐在距离戏台最远的五人。他们在最偏远角落里等待时机,以吃喝说笑掩人耳目,待时机成熟突然出手夺刀。
同在角落里的三个少年注意到了他们,黑衣人首领偶然间目光扫过林天朗等三人后,命令属下在行动前将他们擒拿到手里,作为最后的保命底牌,果然在关键时刻成为交换宝刀的筹码。
林天朗在与黑衣人首领回首对望时已经确认——那人是两年来自己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雨夜。
江南平日烟雨偏多,这一天却罕见地雷电交加,风雨大作。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暗得如黑漆涂过一般。
千灯古镇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十四岁少年林天朗虽一人守家,却不害怕。
他轻轻推开窗,外面如天河倒悬一般,远天与雨色融为一体,整个世界呈现一片灰蒙蒙的青色。
世间所有色彩都被这种青色所吞噬,大地仿佛已经失去了全部生机。
林天朗正要关闭窗户,天边忽然划过一道长达数百丈的闪电,混沌的天空如同被从中剖开一般,一瞬间一切都被白光照亮,如同白昼一般。
白光照耀下,两条一前一后的黑影迅速接近林家民宅,前面一人似乎手中还抱着一人。
林天朗只觉眼前一花,一人已破窗而入,将林他撞翻在地,刚要呼痛,却被一只大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嘴。
一人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出声,否则性命难保。”接着嗤的一声轻响,油灯被掌风熄灭。
林天朗觉得捂住他嘴的这双手大手粗粝之极,如同铁箍一般,力道奇大,勒得他头都痛了起来。
闪电过后,室外又是一片昏暗。后面追击那人似乎一时失去了目标,往其他方向赶去。
良久,被熄灭的油灯再次亮了起来。
林天朗借灯光看到屋角蜷缩着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几岁的白衣少女,衣衫已全部湿透,似乎冷得发抖。
林天朗发不出声音,用手指指角落里的少女,又指指自己床上的被子。
那人稍一犹豫,点了林天朗的哑穴,才悄悄走到床边拿被子给少女盖上。
那人转过头,与林天朗面面相对。他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在凝神打量他,目光炯炯发亮。
这人浓眉大眼,须发极密极长,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脸侧,仿佛是一只长着人身的“猴子”,身着一袭青色短褂,全身衣衫尽湿。
林天朗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指指炉子,示意他去烤烤火。
“傅大哥,我快死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猴子脸”神色焦急,却仍先往窗外张望了一会,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似乎对追击者极为忌惮,仍是不敢大意,以极低的声音对林天朗说:“小兄弟,刚刚对不住了。事急从权,后面追我们那人武功极为厉害,出手狠辣,得罪莫怪。”
“猴子脸”解开林天朗哑穴,又关切地望向白衣少女,给她又裹了裹棉被:“妍儿,你觉得怎样?”
林天朗心想这人虽然样子奇怪,倒不似恶人。见白衣少女眉目如画,肌肤娇嫩白皙,眼仁漆黑如墨,只是一脸病容,裹在棉被中抖个不停,眼中神采似乎在慢慢消失。
林天朗摸了摸少女额头,感到十分烫手,又摸了摸女孩的脉象,心下吃惊,赶忙打开床边的柜子,从中取出一副药草,捣烂了喂在女孩口中。
“猴子脸”露出喜色:“妙极,小兄弟,原来你懂医术。请问尊姓大名?她叫赵妍儿,一路奔波受了风寒,还请你尽力施救,在下感激不尽。”
林天朗随口答道:“我姓林,叫林天朗。”拿起银针,为女孩刺起穴位来。
“猴子脸”刚开始见林天朗年纪幼小,本不相信他有什么高明医术,只是此时女孩命在顷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任其施救。
“猴子脸”全程细细观察林天朗,见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出手如风,针灸和喂药的手法都颇为娴熟。
约莫一盏茶功夫,少女眼波流转,眼中竟然有了一丝光彩,“猴子脸”大喜,对林天朗更是另眼相看。
天空再次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响起一声惊天炸雷。
响雷过后,林天朗忽觉屋子里多了一人。那人黑衣蒙面,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眼中射出两道闪电般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这目光,在林天朗幼小的心灵里刻上了永久的烙印。
二 黑云啸月
黑衣人现身的瞬间,屋内三人仿佛觉得空气突然稀薄起来,呼吸变得十分困难,全身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一股莫名的紧张感迅速传遍全身。
“猴子脸”如猴子一般一跃而起,挡在两个少年男女身前。
这一站如岳峙渊停,将黑衣人的威压完全承接下来,林天朗顿觉呼吸变得顺畅起来。
“傅子达,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小女孩,不惜拼上一条性命,我敬你是条汉子!嘿嘿!”黑衣人但话音未落,整个屋子便回荡着巨大声响,林天朗和赵妍儿都吓了一跳。
“猴子脸”傅子达面对强敌毫无惧色,双手将头发从耳边轻轻拢起,带着雨水一起梳理到脑后,露出一张颇为年轻的脸,尽管毛发浓密纷乱,肤色粗糙黝黑,但五官棱角分明,相貌堂堂,正气凛然。
“凭阁下的绝世武功智谋,我猜必是宗师级人物,何故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傅子达语声铿锵。
黑衣人一声长笑,右手伸出五根手指:“算你有眼光!江湖上能接我十招以上的人不超过五个,你区区一个江南小派弟子,能在我手上几次脱逃,足以自豪了!哈哈!不过……”
“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黑衣人话音未落,已然闪电般出手!
黑衣人身形微晃,右成手爪,向傅子达喉咙疾探而出!这一下偷袭快如闪电,招数狠辣之极,角度极为刁钻,中招者必喉管碎裂而亡。
好在傅子达深知黑衣人厉害,早就在全神戒备,见说话时他双腿微曲,便已知对方要偷袭。
傅子达魁梧结实的身体突然一软,头颈向后顺势轻轻一缩,黑衣人手爪堪堪擦着他的颈项掠过,其间相差不过数寸,实在是惊险之极。
黑衣人“噫”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马上变爪为掌,掌势一沉,向傅子达胸口推去。这一招更是难挡,黑衣人变招奇速,掌力更是瞬间爆发,如怒涛般汹涌而至。
傅子达避无可避,只能兵行险着,身子全力后缩,双掌抵住单掌,同时左足踏地,右足向对方下阴要害猛踢。
这一招应对再次出乎黑衣人意料,只得右手掌力收回一半,左手抵挡对方绝命一脚。
双方掌足相交,砰的一响,各自退开数步。
黑衣人功力远在傅子达之上,但由于对屡出奇招,自己掌力劲力都未使足,两招之内竟然势均力敌。
傅子达虽是仓促间变招,却显出深厚内功和绝快应变,否则决计无法抵挡黑衣人这狠辣奇绝的偷袭。
但这黑衣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傅子达自忖绝非敌手。自身尚且难保,如何保护身后这两个少年男女?忍不住微微侧头,借灯火向角落瞥去。
只见少年林天朗目若朗星,剑眉入鬓,一身黄色短袍虽已有些古旧,却洗得甚是洁净,此刻正凝神为赵妍儿施针面色沉稳,似乎完全不受两人大战影响。
白衣少女赵妍儿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血色,更显娇美,一双美目望向自己,充满担心关切之情。
傅子达瞬间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全身内力流转不停,双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半圆后交叠一起,手臂肌肉收紧,脸上青筋显现。
黑衣人负手而立,并不急于进攻,神态闲适,仿佛在看戏一般。
傅子达运功良久,最终将全身功力聚集于右掌,大喝一声,掌中发出一枚暗器,向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侧头从容避过,细看那物,却是一根黑黝黝的极细铁针,上面似乎还带着血迹。
“这就是你的绝招吗?运功半天,在体内逼出一根铁针?哈哈!”黑衣人狂笑起来。
傅子打逼出铁针之后,脸色恢复如常,神色变得异常冷静,也不转头,缓缓来口,但显然对着林天朗在说话。
“林兄弟,你我虽初次相识,却一见如故,妍儿就托付给你了。我拖住他,你们快走!”
林天朗抬起头,觉得傅子达背影如高山一般高大伟岸,一股强烈的仰慕之情从心底升起。遵照傅子达的嘱托,立刻扶赵妍儿走向大门。
黑衣人一声狞笑,绕过傅子达,直接向林天朗抓去。
傅子达一声长啸,拦在林天朗身前,与黑衣人再次交手。
这次交手与前次截然不同,傅子达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出手速度、力量陡然提升,招数上竟然还处处压制着黑衣人。
三 威生玄铁
这全拜虎丘派独家秘法“玄铁针”所赐。
虎丘派一向以精湛的熔铸冶炼之术闻名天下,但武功一直居于末流。
传到第八代时,出现一位不世出的熔铸和武学奇才凌飞云,创下了“玄铁针”秘法。虎丘派武学从此突飞猛进,才跻身“江南四柱”之列。
第八代掌门凌飞云经过多年对冶炼之术、医学和本派武学反复钻研,以玄铁和西方精金为主要材料,打造出一根极细小的铁针,再用多种珍贵药物进行反复浸泡淬炼而成。
以此针刺入修行者体内,令修行者习武时身体机能受到极大限制,特别是修习内功时困难重重,但修行者经过刻苦修炼,克服和习惯“玄铁针”无处不在的禁制后,就能与常人无异。
此秘法厉害之处在于一旦“玄铁针”被逼出体外后,禁制解除,潜力会瞬间释放,从此武功进境将一日千里,远超寻常修炼之法。
“玄铁针”原理说来简单,好比练轻功绑两个沙袋在脚上,练力量放特别沉重的铅块在背上,不断逼出自己身体的极限。一旦禁制解除,修炼者功力必然突飞猛进。
只是炼制“玄铁针”必须有精湛的熔炼之术,又要通过药理降低对身体的长期伤害,还必须结合凌飞云领悟的特殊修炼之法,因此除了虎丘派掌门和掌门器重的接班人,派内也极少有人练有此术。
傅子达武学天赋极佳,为人仁侠仗义,练功异常刻苦,早就得到当代掌门青睐,被认为是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因此早在十年前就已练有“玄铁针”秘术。
此刻破除禁制后,傅子达感到仿佛重生一般,瞬间任督二脉贯通,长期压制身体潜能被全部激发出来,一招一式无不挥洒如意。
傅子达每一拳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向黑衣人,似含千钧之力。此乃虎丘派绝学“乱披风”锤法,以拳为锤,共九九八十一招。
傅子达将虎丘派中以铸铁入道的武技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黑衣人每承受“一锤”身体都像被震散架一般难受。
林天朗见傅子达越战越勇,心下佩服,脚步不由放缓下来,却听傅子达大喝一声:“不要停!快走!”
林天朗不知道的是,傅子达“玄铁针”秘术解禁代价其实极大。须知“玄铁针”每人一生只能种下一次,种下时间越久助益越大。
虎丘派历代掌门候选人均是正式接任掌门后才会逼出“玄铁针”增加修为,一般均在四十岁左右。傅子达今年仅三十岁出头,因此至少再过十年才是解除禁制的最佳时机。
只是眼前形势所迫,傅子达为了营救两个少年男女,只能以内功逼出“玄铁针”。他心里清楚,即便如此,黑衣人武功仍高于自己,“玄铁针”的真正威力毕竟还需要修炼多年才能真正显现。
黑衣人眼见林天朗和赵妍儿即将走远,一时又奈何不了傅子达,心生一计。他忽然双手向外一推,正好迎上傅子达威力十足的“一锤”。
黑衣人借着傅子达“一锤”之力,身子急速向后飘飞,瞬间已经飞跃到林天朗身后,右手一探搭上林天朗肩膀,喝道:“止步!再近前一步,我让这两个娃娃一起变成肉泥!”
傅子达知道黑衣人所言非虚,他只需掌力一吐,两个少年男女必命丧黄泉,无奈停下脚步。
黑衣人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等秘法,我真是小看你了。现在两个娃娃在我手里,傅—大—侠—怎么办啊?”他故意把“傅大侠”三字拉得老长,借以讥刺傅子达。
傅子达问道:“你待怎样?”
黑衣人略一思索,冷冷地道:“用你的左手,把右臂废了!”
傅子达一怔,不由得犹豫起来。
黑衣人根本不给傅子达任何思考时间。
“三——”
傅子达举起左拳停在右臂上方,说道:“好,我答应你!但你要马上放人!”
林天朗和赵妍儿齐声叫道:“傅大哥,不要!”黑衣人内力一逼,两人登时说不出话来。
“二——”
傅子达眼睛望向林天朗,眼神忽然有些异样:“让你看看玄铁针的厉害之处!”
“一!”
左拳如锤砸向右臂,只听“咔嚓”一声,右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彻底折断。
傅子达额头上冷汗直冒上来,显然剧痛无比,突然“啊”的一声,震动屋瓦。
黑衣人正自得意,忽然觉得手上一痛,抓林天朗的手不由得一松。
原来林天朗趁黑衣人分心时,以针灸用的银针刺入了他手上“合谷穴”。
林天朗抱起赵妍儿向前方猛窜,黑衣人正欲追赶,却不妨被人从后方抱住脖颈。
原来傅子达经过精密考虑计算,决定牺牲自己来救下两位少年男女。
他以左拳砸断右臂、大叫一声让黑衣人放松警惕,同时望向林天朗时特意提到“玄铁针”,暗示其以针刺黑衣人穴道。
在黑衣人被刺分心的瞬间,傅子达合身猛扑,以左手手臂紧紧缠住黑衣人脖颈,以双腿死死锁住黑衣人下身。
黑衣人被他从后背抱住,勒得喘不过气来,急忙用双手去掰他手臂,不料傅子达箍得极紧,一时竟甩之不脱。
黑衣人左右猛甩,傅子达却如八爪鱼一般牢牢吸在其背上,以一臂两足之力死命缠住他。
林天朗借机抱着赵妍儿向前全力狂奔,终于奔出屋外,离二人越来越远。
屋外乌云渐散,雨势却丝毫不减,冰冷的雨水拍在林天朗身上,让他感到奇寒彻骨,唯有怀中意识模糊的赵妍儿身体传来阵阵温暖。
狂奔中,林天朗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屋内升起一团红色血雾,心中一阵大恸。
雨夜渐寒,幕色更浓。
林天朗转过头,咬紧牙,任狂暴无情的风雨在脸上肆意蹂躏,护着胸前的一丝温暖,继续向前,向前……
四 丹心化碧血
清晨,东方天际云边一角泄出一缕微光,把雨后的粉墙黛瓦照得格外清新。
宁静的小镇逐渐被初升日头一片片点亮,黑白底色慢慢镀上一层淡淡金红。
一对少年男女身披霞光悄悄潜回小镇——正是林天朗和赵妍儿。
他们昨夜并未逃远,躲藏在小镇一座桥下隐秘角落休息过了一晚。林天朗用稻草为赵妍儿取暖,经过一夜施针用药和精心照料,第二天她的病情已大为好转。
他们潜行到林宅屋外墙角处,远远见到大门仍然完全敞开着。
两人侧耳倾听了一会,确认里面没有动静,才一步步移入屋内。
放眼处一片凌乱,墙上到处是狰狞血迹,地上桌翻凳倒、杯盘尽碎,留下多处十分激烈的打斗痕迹。
两人焦急地在屋前屋后四处寻找傅子达,终于在院子里一个水缸旁发现了一个“血人”。
傅子达衣衫尽皆破碎,身上多处长达数寸的可怖伤口,脸上横七竖八地横着几道擦伤,本来面目已基本无法分辨。
赵妍儿扑到他身旁,大哭起来:“傅大哥,你……你怎被伤成这个样子?”又转头向林天朗哭道:“林大哥,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林天朗见到傅子达惨状,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自幼随父亲行医,也见过不少伤重的病患,却从未见这等厉害的伤势。
他用颤抖的手搭上傅子达手腕,觉得他脉象极弱,又细细检视,发现他全身骨头几乎全部都被震碎,五脏六腑受了多处致命之伤。
林天朗知道这般伤势神仙难救,两行热泪从脸颊边无声滑落。他以极轻柔的手法银针刺入傅子达头顶百会穴,让他神志短暂清醒。
傅子达肿胀的双眼睁开了一丝仅可见光的小缝隙,瞳仁勉强聚焦一会,终于认出了两人,脸上尽力想要挤出一丝微笑,却完全无法做到。
他嘴唇微颤,用极沙哑、极微小的声音缓慢说话,林、赵二人会意,把耳朵尽量贴近到他口边。
“有一个秘……密……说……听……关乎天下苍生……圣刀……音律……人心……”他使尽全身力气想把话说完,却实在力不从心,语声越来越微弱,话音时断时续。
林天朗和赵妍儿只能分辨一个个蹦出来的词,却无法完全理解其中含义。
傅子达顿了顿,眼光突然看向远处的墙壁之上,颤声道:“玄铁针……师父……”林天朗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林天朗扶着傅子达,忽然觉得他苍白的脸色出现一抹血色,语音连贯起来:“切……记,接下来的话……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记在心里,等你们十八岁成人……后再决定告诉谁。”
林天朗知道这是临死之前回光返照之相,于是凝神倾听他最后的秘密。
“刀从龙虎,剑行日月,和域无疆,璧照天下……”
“傅大哥!”林天朗和赵妍儿同时大叫,但他们的傅大哥却再也听不到了。
赵妍儿抱着傅子达尸首放声大哭起来,娇美的脸上梨花带雨,任眼泪肆意流到傅子达的脸上,冲开原本血迹,留下一道道斑驳“血泪”。
林天朗心头涌出一股难以抑止的悲伤。他与傅子达相交虽不过半日,交谈不过寥寥数语,却像遇到了毕生知己一般,尤其被他的仁侠豪迈所深深感动。
太阳此时完全现出真容,红色日光如同温热的鲜血一般,照在所有人身上和脸上,同时也洒满了整个神州大地。
五 葬剑真缘结
林天朗和赵妍儿悲伤了半日,忍痛将傅子达尸首火化了,将骨灰放入一个瓷瓶之中。
赵妍儿红肿的眼睛望向林天朗,问道:“林大哥,你说我们把傅大哥葬在哪里?”
林天朗略一思索道:“按理说应该把他送回师门,你知道他属于何门何派吗?”
赵妍儿:“倒不曾听他说起。傅大哥他……他从不说起自己的事,一路上都在照顾我……怪我不懂事,竟连他的门派都不知道……”说着又哭了起来。
林天朗心下黯然,柔声安慰道:“我听黑衣人说他的门派似乎在江南,因此想把他送到虎丘山附近安葬。那里有个'剑池’,传说是吴王葬剑的地方,我想傅大哥武功那么厉害,有宝剑陪伴,也许会开心一些吧。”
赵妍儿止住哭声,突然拍手叫好:“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傅大哥生前最喜欢宝刀宝剑呢,他每次看到好兵器都会点评一番,看上去很在行呢!就去虎丘山!有宝剑陪在他身旁,他……他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开心的。”
林天朗点了点头,准备开始收拾行囊,忽地想起傅子达临终前提到了“玄铁针”和“师父”。他虽不知玄铁针秘法,但也猜到此针非同寻常,想来应该是要自己将这根铁针交给他的师父。
林天朗在屋内细细寻找,终于在一根梁柱上找到了从傅子达体内逼出的“玄铁针”。
这根“玄铁针”约半寸长短,细如牛毛,黑黝黝的不起一丝光亮,若非凝神观看,绝难发现,托在手掌上沉甸甸的,此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异之处。
他郑重地将“玄铁针”收入衣内贴身放好,心想这算是傅大哥留下来的唯一遗物,自己必定要妥善保管,争取早日交回他的师门。
千灯镇距离虎丘山将近百里,林天朗和赵妍儿怕黑衣人再次找到他们,尽捡偏僻小路,行路不快,终于在一日后到达虎丘山脚下。
这虎丘山天下闻名,宋代大文豪苏轼曾在游览过虎丘后发过出“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的感叹。
二人见这里山水清幽,林泉环绕,花树掩映间可见一青砖搭建斜立宝塔高耸入云,林天朗知道这是著名的云岩寺塔,又称虎丘塔,始建于五代时期。
赵妍儿突然叫道:“林大哥,快看,这有一块好奇怪的石头!”
原来赵妍儿发现一块方圆一丈有余的大石,中间一道宽快约半寸、深不见底的缝隙将之分割成两半。奇的是这道缝隙边缘齐整,仿佛有人用刀剑利器劈开一般。
林天朗道:“这是……试剑石!”
赵妍儿大奇:“难道这是有人用剑劈开的?这怎么可能!”
林天朗道:“没错。这虎丘山好多传说都与剑有关,这块大石相传是吴王阖闾的试剑之处。当年吴王阖闾命干将莫邪夫妇铸了一对雌雄宝剑,传说这道缝隙乃是吴王用雄剑斩出来的。”说着把左手伸到大石中间的缝隙里,做了个斩击的动作。
赵妍儿刚好在另一侧也把手伸到大石缝隙里,两人手掌居然在大石缝里相碰到了一起。
林天朗脸上一红,忙把手往回缩,赵妍儿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嘻嘻一笑:“林大哥,咱俩可想到一起了。”
林天朗触摸到赵妍儿细嫩小巧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却看到赵妍儿略显稚气娇美容颜上露出一副欢喜无限的神情。
一瞬间的笑容如同湖面绽开的水中芙蓉,娇艳纯真,明丽无双,林天朗看得不由呆了。
赵妍儿娇笑道:“喂,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天朗喃喃道:“我发现你笑起来特别好看,真像仙女一样。”
赵妍儿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你见过仙女?”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像仙女?”
“我听我娘在故事里讲过。”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心中悲痛也暂时减了几分。
二人年纪相仿,两小无猜,对情事似懂非懂,只是感到十分投缘。在共同经历过生死劫难后,一路上又相互照应,关系日渐亲密起来。
一路上白云怀抱着蓝天,繁花簇拥着绿树。二人穿过幽静,踏遍花香,经“憨憨泉”,过“真娘墓”,赏“二仙亭”,终于抵达“千人石”。
林、赵二人远远望见北面墙壁刻着由颜真卿题写的“虎丘剑池”四个大字,笔路雄浑有力,直欲破壁而出。他们从题字墙壁侧面小门进入,发现壁后别有洞天。
两块峭壁间夹着一道宽约数丈的狭长深谷,谷中潭水形成一把巨大的长剑之形。
这便是“剑池”了。
林天朗和赵妍儿只觉此处古树环绕,杨柳含烟,草木繁盛而不杂乱,环境幽深而不张扬。
二人在剑池前并肩迎风而立,深吸一口草木之气,顿觉一阵清爽,精神为之一振。
林天朗道:“相传吴王阖闾之墓就在这剑形深潭之下,内有无数珍宝,还有三千把鱼肠宝剑为他陪葬。”
赵妍儿奇道:“墓葬怎能藏在水下?既然天下人都知道了,岂不是会有很多人眼热来寻宝?”
林天朗道:“谁说不是呢!后来连秦始皇和孙权都派人来挖掘过,只是据说这潭下的机关十分厉害,墓葬入口极难寻找,两位皇帝兴师动众,发动数万大军都没有找到,还有很多人因此被皇帝处死。”
赵妍儿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些所谓的秘密还真是害人不浅。林大哥,那个黑衣人之所以要抓我,杀死傅大哥,也是因为什么圣刀之密。后来我想明白一件事,傅大哥临死之前说这个秘密和音律有关,那么黑衣人抓我只怕是因为我会抚琴之故。”
林天朗奇道:“抚琴和圣刀之密有什么关联?”
赵妍儿道:“我也不清楚。那日我在楼上弹奏一首《百鸟朝凤》的曲子,正引得许多鸟儿落在窗口一起鸣和……”
林天朗吃了一惊:“琴声能吸引鸟儿鸣和,这技艺好神奇……”
赵妍儿不理林天朗插话,续道:“黑衣人听我奏完这首曲子突然跃到楼上把我掳走。傅大哥本来是来听我奏琴的,见我被擒救挺身相救,想不到……想不到……”
两颗晶莹的泪珠划过她娇嫩脸庞,如雨后初荷上的露珠,带着七彩光辉落入剑池之中,池面上激起串串涟漪,由近及远一层层荡开去。
六 曲短情长金胜雪
古里镇天香楼。
林天朗头脑中有关黑衣人、傅子达和赵妍儿的记忆碎片终于连成一段完整影像。正在他完全沉浸于痛苦和甜蜜的回忆之时,突然被肉体上极度疼痛拉回到现实。
黑衣人首领手上不断加劲,少年的臂骨几乎折断,脸上表情扭曲,显得极为痛苦。
“住手!”灵岩寺玄通大师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如你所愿,我们谈谈吧。”
黑衣人首领手劲略松,笑道:“还是玄通大师慈悲。我一向不喜欢废话,圣刀拿来!我倒数三个数,蓝衣小子把圣刀插在我面前三尺之处,我即刻放人。三——二……”
玄通与玄智对望一眼,暗暗点头,命蓝玉上前将宝刀插到黑衣人首领三尺之处。
“所有人退后三大步!”黑衣人首领左手提着林天朗,右手便欲上前拔刀。忽觉左手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抓着林天朗的手竟然松开。
原来林天朗趁黑衣人首领拿刀心切,忍痛偷偷拿出当年傅子达身上逼出的“玄铁针”,和两年前一样,仍是刺入黑衣人首领的“合谷穴”,借机向旁边逃去。
在人质和宝刀之间,黑衣人迅速做出决断,他右手探前拔出宝刀,身子顺势右旋,刀锋已转向林天朗砍去。
黑衣人首领这一下动作一气呵成,其间毫无停顿,众高手因距离较远均来不及相救。以黄金虎头宝刀之锋锐,眼见林天朗就要身首异处。
“叮”的一声,激越琴音响起,黑衣人首领耳膜似被针刺了一下,剧痛难忍,本来行云流水的动作竟然出现一丝迟滞。
这一瞬间的迟滞已足以让四周的高手将黑衣人首领重重围住。
玄智和玄通掌力同时汹涌而至,叶真重剑、郑羽银枪同时出手。
黑衣人首领一声长啸,手中宝刀划出一个金色弧形轨迹,刀气以人为中心向四周如怒潮一般爆发开去。
玄智、玄通、叶真、郑羽四人都不敢正面直撄其锋芒,玄智以柔和掌力将林天朗勉强推出刀气范围。
只听轰的一声,众人惊呼之中,擂台四周桌椅碎裂纷飞,四根柱子被斩出了深达数寸的深痕。
刚才救下林天朗性命的琴声,正是距离戏台前三丈外的圣刀之主、黄衫女子夕颜所发。
黑衣人首领忽然手持宝刀扑向夕颜所在方位,夕颜再次发出两声刺耳如刀的琴声,只是这次黑衣人首领已有准备,虽略有迟疑,动作却并无停滞。
黄金刀锋距夕颜越来越近,夕颜琴声连发,又急又密,对黑衣人首领的影响却越来越小。
黑衣人首领左手疾探,眼见就要抓到夕颜衣衫,却见一人忽然奔至,抱起夕颜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抓。
来人正是林天朗。
原来林天朗逃出黑衣人刀气范围后立刻奔向夕颜,千钧一发之际,再次救下夕颜。
两人似乎极有默契,相拥着借势就地滚出数丈之远,逃开了黑衣人首领的攻击范围。
夕颜与林天朗相拥相对,忍不住拉下面罩,露出了清丽绝俗的容颜。
“林大哥,我……我在做梦吗?”
“妍儿?!当真是你……”
原来那日两人在虎丘剑池旁葬好傅子达后,赵妍儿不知何故不辞而别,林天朗两年来几乎寻遍了江南各处,却始终没有她的音讯,此刻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黄杉抚琴美女、引发江湖纷争的圣刀之主,居然就是两年前共历生死、同游虎丘的白衣少女赵妍儿!
七 镜智圆
黑衣人首领手抢到宝刀后如虎添翼,黄金刀芒所过之处莫之能挡,虽然再次被四大高手合围,却逐渐占了上风。
武功相对较弱的郑羽迭遇险招,全靠玄智和玄通危急时刻出手解围。
戏台之上,费展趁乱悄然接近乔远和胡逸并暗中解了他们穴道,没想仍被负责看守的黑衣人发觉,两人斗在一起,一时胜负难料。
胡逸和乔远首次看到穹隆派大弟子“千机百变”费展出手。但见这个白面书生手中折扇一会收拢当做点穴撅使,一会又展开当做一把圆月弯刀用,招数变化万千,令敌人防不胜防。
无奈对方黑衣人也是硬手,手中虽无兵器,但出手如风,内功深厚,招数精深,全然不落下风。乔远和胡逸暗暗担心,恐怕时间一长,费展并非对手。
胡逸灵机一动,走到费展正面,向他挤眉弄眼了一阵,然后忽然大喊一声:“喂,黑衣人,快看,你的头儿要糟糕啦!完了,他的宝刀被人抢走了!啊呦不好,他中了玄智大师一掌,吐血了!”
黑衣人本来不信这个少年,但听得胡逸越说越像,越说越急,语气十分逼真,心里难免有些慌乱,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费展得到了胡逸眼神示意,早就在等对手这一瞬间的破绽,突然手中折扇脱手,飞出向对方斩去。费展这柄折扇乃是特制,扇骨为精钢打造,扇面边缘锋利如刀。
黑衣人匆匆回头一瞥发现首领手持黄金刀大战四大高手还颇占上风,哪里有被夺刀又吐血?心下暗呼上当,见铁扇刀锋已及颈,慌忙躲避,不料费展双掌在折扇飞出的一瞬已经推向对方胸腹要害。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黑衣人被打得吐血飞出好远。费展这一掌好不厉害,黑衣人当场毙命。
费展在料理了黑衣人后,与乔远和胡逸一起奔向五大高手的战团。
此时黑衣人首领已经把宝刀威力发挥到极致,五人争斗也到了紧要关头。除了战团内的四大高手,其他人都被逼开了三丈之外。
参与围攻的四人全部挂彩,尤其郑羽一身白衣已是血迹斑斑,身上多处伤口不断流血,显然受伤不轻。
黑衣人首领看出了对方包围圈出现的弱点,心中盘算:“既然圣刀已经到手,老子没必要和这些人纠缠。老子故技重施,却仍然让你们奈何不了我!”他心中计议已定,却假意加紧向武功最高的玄智攻去,逼迫玄通、叶真合力协助抵挡。
郑羽刚觉得压力一轻,心头略松,忽听玄智大师高声叫道:“郑公子小心!”
黑衣人首领刚才右手宝刀一时攻势大盛,已成功吸引了三大高手的全部注意,此刻左手突然使出一招擒拿手,在郑羽松懈的一刹那扣住了他的左手脉门。
郑羽全身酸麻,鹰神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黑衣人首领再次拿到了人质,宝刀架在郑羽颈上,神情得意至极,众人投鼠忌器,往后退了数步。
整个酒楼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一众武林高手的喘息之声。
此刻人群自动形成了三个圈子。
黑衣人首领手持宝刀和郑羽自然构成了圆心。
他自现身抢刀与众人相斗已经超过两个时辰,饶是武功超绝,功力也损耗了七八成,加之此前挨了玄智神僧一掌,一直在靠内功压制伤势,此刻全身实是疲累不堪,只是表面仍显得游刃有余,不被敌人看出任何颓势。
第一个圈子里,玄智、玄通和叶真分站三个方位将黑衣人首领围住,距离“圆心”大约一丈开外,三人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心中都在衡量当前局势。
三人情况又各不相同。虎丘副掌门叶真此前和郑羽相斗时肋下受伤,后被黑衣人打了一掌吐血,再参与围攻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之境,只能勉强站稳而已;少林派达摩院首座玄智武功最为深湛,但年纪最大,承受了黑衣人最猛烈的攻击,此刻战力也所剩无几;灵岩寺方丈玄通武功虽然稍逊于玄智,但方当壮年,内功深厚,功力还保留了大半。
第二个圈子里,费展带着乔远和胡逸在黑衣人一侧,林天朗和夕颜在另一侧,他们距离“圆心”大约三丈左右。
“千机百变”费展此刻脑中正在细细观察局势,脑中飞速盘算营救郑羽和打败黑衣人首领的计策,身侧胡逸和乔远向他悄声提供自己的见解,三人用极低的声音反复交流。
林天朗和夕颜本来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此刻又重新把焦点转移到了黑衣人首领和郑羽身上。
第三个圈子由其他武林人士构成,包括在一旁疗伤的方博寒和蓝玉,他们只能在距离“圆心”大约五丈开外的位置“看热闹”。多数人被这场武林中罕见的大战所震惊,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大声说话。
所有人觉得空气变得闷热起来,口干舌燥,心跳加快,不知道是天气太热的原因还是气氛太过紧张的缘故。
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
八 圣女殊绝
酒楼中所有人就这样僵持良久,寂静终于被一阵琴声打破。琴声变幻缥缈,众人仿佛置身于蓝天映衬下的雪山,有一丝丝清爽的凉意产生,心绪顿时平和了不少。
众人的目光再次由黑衣人转到了夕颜身上,不知何时,短弦金色古琴又回到她的手上。夕颜收起古琴,站起身来。此时她面罩已除,一位绝色美人这次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五官美得难描难画,面庞中略带稚气,黑色长发如瀑布一般柔顺,衫裙随风微摆,肌肤娇嫩赛雪,远观不似凡间之人。
人群中爆发出“哇”……“啊”……“咦”……“呦”……“唉”……“啧”……“喔”……每一声感叹都意味深长,却没人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夕颜朝着黑衣人首领开口道:“黑衣人,你还记得我们俩吗?”众人见绝色少女肩并肩还站着一个衣衫破烂、浑身血迹的清秀少年——正是林天朗。
黑衣人首领啧啧两声:“你长大了,白衣小女孩长成了黄衣大美人,妙极,妙极,妙极!哈哈!“笑声中充满了淫邪之意。
他又盯着林天朗看了一会道:“原来是你,我刚刚居然没认出你来。哼,两年前居然被你们逃掉了!”
语气略一停顿,道:“还有那个江南小派的“大侠”,你们知道他的下场吗?这小子难缠得紧,后来全身被我打了个稀碎,就是不肯放手。你俩想来找我报仇么?哈哈!”说着得意地狂笑起来。
林天朗眼前浮现出傅子达挺身而出如山的背影和临死前的惨状,泪水已不受控制地模糊了双眼。他从未如此痛恨一个人,此时伸手指向黑衣人首领:“大恶人!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傅大哥,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夕颜听到林天朗提到“傅大哥”的时候眼圈一红,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说道:“你两年前因为想抓我害死了傅大哥,这次不能再害人了。你放了这位郑公子,我来做你的人质!”
此言一出,群雄大哗。
“万万不可,夕颜姑娘如同仙女一般的人物,怎能落入这等恶人之手?”
“夕颜姑娘,这人是卑鄙小人,不会说话算数的!”
“不行啊,被这等人抓去,生不如死啊!”
……
所有人都觉得这样一个绝色美女落入一个残忍的黑衣人手中,如同羊入狼口,下场必定极惨。
夕颜待众人语声稍停,再次说道:“感谢各位好意,夕颜先谢过了,只是我意已决,两年前因我之故害死一位大侠,这次决不能再伤了郑公子!”
一人忽然道:“夕颜姑娘,有一事请教,刚刚你们说的这位大侠或者傅大哥,可是我们虎丘派首席弟子傅子达?”原来是虎丘派副掌门叶真突然插口问道。
林天朗喃喃道:“原来傅大哥果然虎丘派的,我早该想到的……叶掌门,傅大哥他……”
一直稳如泰山的叶真忽闻噩耗,神色大变,颤声道:“傅,傅师弟……他是怎么死的?快说!”
林天朗直盯盯地望向黑衣人首领,眼睛如欲喷出火来:“是他,两年前就是他用卑鄙手段杀死了傅大哥!”
叶真一时热血上涌,勉力双手提起手中重剑,指向黑衣人首领:“真的是你?”
黑衣人首领对两人的恨意浑不在意:“不错,是我杀的!那个姓傅的小子逼出了体内的一根什么针,功力大增,却仍不是我的对手,他是确是因为救这两个小孩死的!”
叶真再也按捺不住,脚下掣云步发动,手中重剑便欲挥出。玄通连忙出手阻止了他:“叶副掌门且慢!咱们从长计议。”
黑衣人首领忽然提高声音:“你们所有人都听着,把门口的路让出来,小姑娘,你自己走到我身边来!我就答应你放了这个小子!”
玄智和玄通同时与费展交换了一下眼神。玄通一挥手:“请大伙把通向大门的路让出来!”人群再次分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夕颜与林天朗对望一眼后,缓缓走向黑衣人首领。
经过了大半天的恶斗,已是黄昏时分,此时一缕夕阳从窗外照进酒楼,一抹金色余晖照亮了夕颜前面的道路。
晚霞中的倾世容颜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圣洁之美,衣袂飘飘,恍若仙子,踏着金色的路走缓缓向黑衣人首领。
乔远和胡逸两位情窦初开的少年更是眼睛都看得直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心仿佛在跟随着她的脚步而跳动。
黑衣人首领也把全部的目光聚焦在这个翩若惊鸿的女子身上,看着她款款向自己走来,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夕颜终于走到距离黑衣人首领不到一丈之处。
黑衣人首领刚将宝刀从郑羽身上拿开,夕颜忽然“啊呦”一声向后跌倒。
黑衣人首领心神微分,犹豫是否上前。
“呜——哗——”此时一声巨响从玄智大师口中发出,狮子吼神功发动。
黑衣人首领心头一震,紧接着感觉两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左右分别袭来。
一道是玄通所发的一粒佛珠,另一道是叶真所发的透骨钉,两人暗器发出后便飞身向前扑去。
又有一人迅速扑向郑羽——那是“千机百变”费展,借黑衣人首领分神之机欲将郑羽救下。
以夕颜跌倒为信号,前两个圈内的所有高手几乎在同一瞬间发动了全面攻势。
好个黑衣人首领,临危不乱应变奇速,挥出一半的宝刀竟然又绕了回来,先是“叮”“叮”两声将佛珠和透骨钉打落,接着刀锋一抹,顺势逼开了暗中接近的费展,再次罩向郑羽。
费展身后突然又一人现身,居然将郑羽向后猛拉,带他逃离了刀锋所及范围——这人竟是三少年之一的乔远。
黑衣人首领眼见来不及追击郑羽,又将黄金宝刀挥向假意摔倒的夕颜。这一招叫做“望海潮”,掀起一道巨大的的金色刀浪,眼见柔弱的夕颜即将被这巨大的刀浪所吞噬。
众人齐声惊呼,玄智、玄通和叶真等都距离较远,显然救之不急。
却见夕颜面对滔天金色刀浪并无惧色,身子忽然凌空向后一跃,居然“飞”了起来。
如同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在空中展现曼妙身姿,容颜清丽无双,长裙凌空飘舞,在最后一抹夕阳的照耀下宛若神女降世。
此时玄智、玄通、叶真三人终于赶到,将黑衣人首领团团围住,四人再次斗在一起。
原来这一切都是费展和胡逸暗中所谋划。以夕颜交换郑羽为诱饵,以夕颜摔倒为信号,各高手约定好同时出招。
费展负责营救郑羽,他料到自己一人未必能成功,将乔远藏在身后,危急时刻由他一举奏功。
胡逸向费展建议考虑到夕颜安全,给夕颜加了道保险,将“天蚕丝”一端绑在她腰上,另一端由林天朗和胡逸两人分别拉住。
这“天蚕丝”乃是穹窿派用极北冰蚕吐丝炼制而成的独家秘宝,细如发丝却透明坚韧,使用时绝不会被人发现。
夕颜遇险之时,向后纵跃,同时由林天朗和胡逸将"天蚕丝"向后疾拉,她便能如风筝一般飞在空中。果然千钧一发之际,躲开黑衣人首领的致命一击。
九 宝刀问谁属
黑衣人首领再次失去了人质,心中后悔不已,同时感到功力消耗已近极限,挥刀速度已经大为减慢。
围攻的三人中,玄智年老气力不济,叶真受伤强自支撑,都不难对付,但玄通却越战越勇,一身少林派精湛内功初时不显锋芒,后劲却越来越足。
玄智和叶真看清楚形势后,主动退下来为玄通掠阵,场上又变成了玄通与黑衣人首领的一对一比拼,黑衣人首领暗叫不妙,全靠宝刀之利和精湛刀法苦苦支撑。
众人此时发现玄通的少林功夫与玄智并不完全相似,他的招数虽然也是少林一路,但出手则更为狠辣,似是夹杂着其他门派的心法,倒是和黑衣人首领有几分相似。
又过数合,玄通使出七十二门绝技之一的大金刚拳,一拳竟击中了黄金宝刀的无锋侧面,他使出隔山打牛的神功,浑厚的内力将黑衣人震得口喷鲜血。
黑衣人眼见不敌,借势向大门口逃去。
“生佛”玄通忽然变得如“煞神”一般,面部有些狰狞,大喝一声:“都闪开!”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向对手压去。
黑衣人首领用尽最后的气力向夕颜方向扑去,只是距离较远,尚有数丈之遥,忽然左手一弹,一枚银针便朝着夕颜飞去。银针极细极小,速度又快,夕颜避无可避。
夕颜身侧的林天朗全神贯注地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见银光一闪,来不及多想就挡在了夕颜身前,噗地一声轻响,银针竟然自右胸透体而入。
黑衣人首领同时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玄通大师一掌,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掉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林天朗中针倒地,一股黑气登时笼罩全身,众人急忙抢近。“不好,这针有毒!”少林玄智神僧脸现忧色。叶真、郑羽、蓝玉、方博寒、乔远、胡逸等已经纷纷从远处围拢过来。
乔远和胡逸两个同来的伙伴齐呼:”老大!“夕颜抱着林天朗的头,垂泪道:“林大哥!你……你为什么……”
玄通走近委顿在地的黑衣人首领,抬高右掌,喝道:“快取解药来,否则取你性命!”
黑衣人首领慢慢坐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哈哈……老,老和尚,解药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你杀了我,那小子就死……定……了……“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
"玄通大师,快杀了他!"
”此人罪大恶极,你不杀他,等于放虎归山“
”不要手软!这人武功太厉害,放了他为害江湖!”
“杀他再取解药!”
……
群豪纷纷鼓噪,均要玄通尽快杀他。
玄智等江湖人士给林天朗吃下了七八种解毒丸,却不见丝毫功效。林天朗脸上的黑气越来越重,夕颜、乔远和胡逸已经急得哭成了泪人。
玄通与玄智遥遥对望了一眼,见玄智轻轻朝他摇了摇头,心下暗叹,朝黑衣人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给解药?”
黑衣人再次笑了起来:”终究是……我赢……哈……哈……“又吐了几口血,续道:“你们全部退到戏台上去,把我还活着的……属下放过来。”
玄通点了点头,指挥众人退向戏台,又把之前制服的三个黑衣人放了。
黑衣人首领把黄金宝刀交在一个属下手里,又在另外两个属下搀扶下,缓缓登上了门外早已备好的马车。“今天拿到了圣刀,老子心情好,便饶了这个小子,拿去吧!“他临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远远扔到酒楼地上。
马一阵长声嘶叫,紧接着车声隆隆,四个黑衣人终于带着宝刀绝尘而去。
轻功最好的费展飞身拿到瓷瓶,将解药给林天朗服下,黑气终于从他的脸上逐渐褪去。
此时群豪纷纷表示要去追杀黑衣人,被玄通阻止。缥缈庄少主郑羽最是心急:”玄通大师,这黑衣人逃走事小,可……可他把‘圣刀’也抢走了,如何是好?“
玄通大师沉吟了一会,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本不应打诳语,但为了武林苍生此前才欺瞒了各位,罪过罪过!这圣刀……其实是假的!“
“什么!圣刀是假的?怎么可能?”
“不会啊,这黄金虎头如此精美,一看就是宝刀啊!”
“一把假刀搞得天下大乱,玄通大师何以欺瞒天下?”
“死了这么多人,为了一把假刀?还生佛呢,这也叫慈悲为怀?”
群情汹汹,要不是忌惮玄通武功太高,恐怕早把他乱刀分尸了。
玄通望向灵岩寺首席大弟子方博寒,朝他略一点头。
伤势已略好的方博寒忽然跳上戏台,朝下双手抱拳,朗声说道:“众位英雄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十 且静听生佛
方博寒清了清喉咙:“诸位,这次赏曲品刀大会确是少林与灵岩联合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引出黑衣人组织。夕颜姑娘和蓝玉公子是天玄教弟子,因此天玄教也参与并支持了此次行动。”
众人都听过天玄教的名头,一时间震惊不已。
天玄教属于道家修真派别,派内高手云集,近年来好生兴旺,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甚至在正道中隐隐有和少林派一道成为武林领袖的势头。
但天玄教最出名却是传说派内弟子皆是俊男美女,男的玉树临风,女的美若天仙。众人均想:“难怪夕颜和蓝玉的气质出众,天玄教果然名不虚传。”
方博寒续道:“这个黑衣人组织最初正是由江南四柱之一的穹窿派发现,具体情况烦请费兄来说明。”
穹窿派首席弟子费展早已站在戏台之上,此刻手中折扇轻挥,又恢复了儒雅倜傥的模样,向台下拱了拱手。经黑衣人一役,无人再敢小看这位号称“千机百变”的书生,他不仅武功不弱,更凭借机智谋略,几次挫败黑衣人阴谋,挽狂澜于既倒。
费展道:“众所周知,我穹窿派弟子常年收集武林中各种情报消息。两年前,掌门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多位江南武林名宿莫名其妙的消失或逝去。后来我们经过调查,发现这些武林名宿都有一个特点——参加过二十年前的‘圣刀之战’。“
玄通此时插口道:”‘圣刀之战’年代久远,可能诸位听说过,但多半不知其详,我和玄智师兄虽是为数不多的参与者,但因年轻所知不详,只知道当年武林为了争夺‘圣刀’引发了一场浩劫,被灭门派无数,成名高手折损极多。“
费展道:“我们经过秘密调查,发现有一群黑衣人专门寻访当年参加过”圣刀之战“的武林前辈。在他们‘拜访’过后,这些前辈就莫名消失或者死亡。由于他们行动分散,手法又十分隐秘,在江湖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后来在追踪黑衣人时还牺牲了一名弟子,他临终前只打探到这是一个神秘组织叫做“夜”。他们从来都是身着黑衣行动,个个武功极高。至于此次大会的谋划我穹隆派原本并不知情,此前不久玄通大师才告知我是为引出‘夜’所谋划。”
方博寒接过话头:“后来穹窿派掌门和我师父通报了此事后,师父又将此消息传递给少林派。少林方丈玄空大师认为此事干系重大,务必要追查出“夜”的目的和情况,因此少林、天玄以及江南的灵岩和虎丘共同谋划了此次大会。我们特意委托虎丘派巧匠打造了一柄镶金嵌玉的宝刀作为”圣刀“,又请天玄教派出两位弟子出面,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夜“派人出手。”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原来整个赏曲品刀大会是一场局中之局。虽然最终捕获失败,但黑衣人费尽心力抢到的却是一把假刀,也算扯直了。
缥缈庄少庄主郑羽道:“我缥缈庄和穹窿派虽被灵岩寺邀请而来,其中原委大师却并未说明,是因为我们分量不够么?”郑羽心高气傲,借机向玄通发难。
玄通道:“郑少庄主言重了,圣刀之密关系天下苍生气运,此次大会的谋划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请见谅。唉,只是我低估了黑衣人的武功计谋,本以为本寺达摩院首座师兄坐镇,加上江南四柱之力,能稳操胜券,想不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双手合十,显然对死难者颇为痛心。
众人想到黑衣人的可怕武功,均想:“这倒也怪不得玄通大师,若非亲见,谁能想到黑衣人竟如此厉害。”
虎丘副掌门叶真此时忽然开口:“玄通大师,虎丘派此次虽受少林、天玄和灵岩之邀参与行动,但一些关键之处大师却始终并未吐露。圣刀之密到底为何关系天下苍生?真正的圣刀到底在哪里?这个叫“夜”的神秘组织到底为何要打探圣刀的秘密?既然“夜”已经现身,大师是否现在可以示下?”这些疑问是在场所有武林人士极欲知道的,由虎丘副掌门亲口问出来再好不过。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玄通大师身上。这位“生佛”堆满皱纹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愧疚之意,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他顿了一顿,长叹一声:“我把所知都告诉各位吧。”“生佛”声音柔和动听,将一件武林大隐秘娓娓道来。
原来玄通大师原名路福,本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教书先生,年轻时无意中结识了一位江湖上女侠,两人一见倾心。为了得到女侠芳心,路福拜入女侠所在师门,练成了一身不俗武功。
两人正在情浓之时被卷入了“圣刀之战”,路福爱侣不知为何由一名侠女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后来在圣刀之战中又不知所踪。
路福在教书时本就多读佛经,因爱侣杀人太多而感到罪孽深重,遁入空门,后拜入少林寺法名玄通,练成了一身精湛的佛门武功。后来又为了江南一场瘟疫而定居灵岩寺,九死一生,活人无数,“生佛”之名才由此传开。
玄通叹道:“后来我多方调查打听,终于明白了和我结缘的那位女侠为何性情大变。圣刀的秘密在于“控制人心”四字,她是被人利用圣刀控制了才胡乱杀人的。圣刀如果真能控制人心,再现江湖必会让天下苍生再次陷入浩劫,若被黑衣人组织”夜“掌握了这个秘密就更加危险。“
酒楼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大家都在回味玄通大师的经历,并暗自揣摩圣刀的秘密。费展问道:”敢问玄通大师,可知这圣刀如何控制人心?大师不以为以一件兵器控制人心的说法太过荒谬吗?“
玄通道:“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秘密,却没有任何头绪,但可以确定的事,当年的武林浩劫确是由此引起。”
玄智大师此时突然插口道:“有一件事可以确认,这控制人心之术,除了需要圣刀,还和音律有关,因为每次“圣刀”出现都有音律伴随。”
“音律?”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了夕颜,大家都想到了带人如梦的“花仙幻梦曲”,一时间所有目光从玄智和玄通身上再次转向了夕颜。
夕颜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起身盈盈向玄智和玄通一礼。林天朗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十分虚弱,此前一直由夕颜、乔远和胡逸在精心照料。
“刚才听玄通和玄智两位大师解说,小女子也解开了不少疑团。我和林大哥两年前曾和这个黑衣人交过手,也许对解开圣刀之秘有所帮助。”夕颜将两年前在抚琴之时如何被黑衣人掳走,后被傅子达和林天朗相救以及黑衣人杀死傅子达的过程讲了一遍,只是刻意忽略了傅子达最后的遗言部分。
她语声轻柔婉转,语气灵动自然,似乎暗合音律,众人一颗心时而悬起,时而落下,听得如痴如醉。
叶真听到傅子达被杀时的惨象,虎目含泪:“傅师弟乃我虎丘派真英雄!”又向林天朗和夕颜道:“想不到两位和我这位师弟如此有缘。据姑娘所说,傅师弟逼出了体内的‘玄铁针’,这根针后来可有寻到?”
林天朗挣扎着起身,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黑黝黝的细针,忍不住垂泪道:“叶副掌门,这就是傅大哥唯一的遗物。我……我想要为傅大哥报仇!”
叶真用颤抖的手接过了“玄铁针”,又看了看林天朗,点了点头,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夕颜再次看到了“玄铁针”也想起了惨死的傅子达,也忍不住再次啜泣起来。
玄智大师突然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他提高声音向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事情至此已经基本明了。这圣刀能控制人心,黑衣神秘组织“夜”为了得到圣刀和圣刀之秘正在不择手段杀人探密。一旦被他们得手,武林将面临空前浩劫,甚至危害天下苍生。少林、天玄和江南四派会继续联手调查,同时请在场所有英雄出力,留意“夜”的一切行踪,如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请立即通过穹窿派传递信息。”
群雄想到圣刀的可怕之处和“黑衣人组织“夜”首领的奇高武功,不免有些担心,但又想到有少林、天玄等武林大派主持大局,实乃武林之幸,于是齐声应诺。
”生佛“玄通大师忽然走向刚起身的林天朗,微微一笑:“这位林少侠,可愿意入我灵岩寺门下?”林天朗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胡逸赶紧暗中捏了捏他手,低声道:“老大,别傻,快答应啊。”
灵岩寺乃江南四柱之首,众人都亲眼所见玄通大师的绝世武功。更令人心动的是,此役坐实了灵岩寺与少林派的密切关系,如果加入灵岩派日后极有希望成为“天下第一门派”的弟子。
众人都投去艳羡的目光,乔远和胡逸更是异常兴奋,三个少年本来就怀着侠客梦而来,这等好事当真千载难逢。
不料林天朗楞了一会,说道:“感谢大师抬爱,不过我……不想拜入灵岩,我想入虎丘派!”说着目光看向了虎丘派副掌门叶真。
叶真先是感到意外,随后大喜:“小兄弟,你可想好了?我虎丘派当然欢迎!”玄通略有些失望,随即释然:“那恭喜叶副掌门了,这位林少侠愿拜入虎丘派门下,真是再好不过。”
另一边费展拍了拍胡逸道:“刚才和这位小兄弟合作甚是愉快,可愿意入我穹窿派?”
胡逸一下子跳了起来:“费,费大侠可是当真?”
费展微微一笑:“实不相瞒,胡少侠天资聪颖,正是我穹窿派弟子的上佳人选。”
胡逸心花怒放:“我不是在做梦吧,以后可叫你费师兄了,师兄你以后要罩着我,可不能欺负我啊!”说着又蹦又跳,手舞足蹈起来。
乔远看到林天朗和胡逸都有了门派,替他们高兴又有些失落。
在一旁的缥缈庄少庄主郑羽此时走过来:“这位少侠,先谢过刚才的救命之恩。我缥缈庄虽然不及其他三派,却也有些艺业,兄台可愿加入我派?”原来郑羽看江南其他三派在众目睽睽下公然抢人,心下不忿,决定出手“抢下”最后一个少年。
乔远望了望郑羽,欲言又止,犹豫不决。他其实最想入灵岩一派拜玄通为师,将来好进入少林派,但玄通大师偏偏看上的是林天朗,后来林天朗拒绝了玄通的邀请,乔远再次燃起了希望,刚想开口求玄通,不料被郑羽抢先邀请。
乔远虽然十分渴望加入灵岩,却也清楚既然缥缈庄少庄主开口,自己其实已经别无选择。别说玄通大师并没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就算现在有也必然会先让给缥缈庄。
想清楚这一关节,他赶紧向郑羽拜倒:“我愿意加入缥缈庄,谢少庄主。”郑羽爽朗一笑,连忙扶起:“兄弟不必客气,以后你我就是师兄弟啦!”
三个怀着侠客梦的少年分别拜入江南三派。
林天朗入了以铸铁之术闻名的虎丘派。
胡逸入了打探江湖消息为要的穹窿派。
乔远入了以控马之术著称的缥缈庄。
赏曲论刀大会至此曲终人散,命运之轮却仍在不歇运转,江湖风起云涌世事变幻无常,少年侠客传奇将永续流传。
运数仿佛大海起伏不定,掌上迷离脉纹回路漫漫,长剑在黑夜吟唱悲歌,岁月如斑驳铜镜经年,天际流火叩响大地之门,岁月星辰刻画沧桑年轮,纵横交错兮天下之局,谁能参悟兮世事如棋。
——引自国漫《秦时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