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我国最早的“经济学家”,管仲成功地运用货币、税收等手段对齐国经济进行了调控,并且强调了消费对于经济的促进作用。鲜为人知的是,管仲也是“贸易战”的鼻祖。
不同于近代以来国际贸易中的关税、反倾销等保护主义政策,管仲的“贸易战”更多是为齐国的军事意图和政治需求而服务,却兵不血刃地打败了对手。
衡山之谋
衡山国是夹在齐鲁两国之间的一个小国,虽然人少地狭,却能安然生存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其先进的武器制造,在当时有“衡山利刃,天下无双”的说法。雄心勃勃的齐桓公早就想吞并衡山国,但是出于对衡山国军事实力的忌惮,也就无从下口。
然而管仲却提出了设想:向衡山国高价订购各类兵器,出于对齐国军备扩张的恐惧,秦、燕等大国也会不计成本地向衡山国高价收购兵器,应对齐国的“军备竞赛”,在高利润的刺激下,整个衡山国的经济将被武器出口所捆绑,兵器价格暴涨引发的联动效应将成为打垮衡山国的突破口。
在缺乏近现代工业设备的春秋时期,兵器打造主要依靠人力,制造周期通常在一年以上—慢工出细活,可以变相理解衡山国兵器高质量的原因了。不出管仲所料,当时的华夏大地真的掀起了一场军备竞赛,而衡山国则坐收渔利—兵器订单井喷式增长,兵器价格也暴涨十倍。在兵器价格暴涨的情况下,衡山国举国打造兵器而忽略了粮食生产。同时管仲派人高价收购衡山国的粮食,之后几个月的时间,各国运到齐国的粮食被抬高了三倍。在十七个月的时间里,衡山国的兵器价格涨了十倍,粮食价格也炒高了三倍。这时,齐国单方面毁约,违约所有兵器订单,并且与衡山国断交。
这时的衡山国,除了一堆半成品的兵器和荒芜的农田,已经失去了与齐国抗衡的资本。因为国内饥荒不得不去他国高价收购粮食,由此导致了财政破产。在齐鲁两国的南北夹击之下,衡山国君宣布举国投向。齐国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衡山国,而且掌握了当时的经济主动权。
鲁缟陷阱
其实,早在齐桓公即位第二年,管仲就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鲁、梁两个邻国。
当时的鲁梁二国,除了粮食种植,人民多以编织鲁缟为业。管仲利用这一弱点,劝齐桓公穿起鲁缟编织的衣服,上行下效,全国臣民必将跟风。如果齐国只准种田、不准织鲁缟的话,那鲁梁二国的鲁缟价格必将暴涨,在暴利的刺激之下,两国的农业种植将被忽略。
其实鲁缟本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鲁梁地区的一种纺织品—甚至不如十七世纪时荷兰的郁金香抢手。随着齐国举国掀起了穿鲁缟衣的风潮,商人们就纷纷跑到鲁梁两国去采购原料,鲁缟的价格短时间内就被炒高了。
擅于煽(补)风(刀)的管仲放出风声:鲁缟一千匹能换三百金,鲁缟来一万匹能值三千金。被高额利润冲昏头脑的鲁梁国君也大力支持鲁缟事业。当时的两国,除了织鲁缟的就是运鲁缟的,反正没有人种地了。
然而这时候齐桓公的品味变了—开始改穿帛衣。全国臣民再次跟风,鲁缟也就无人问津了。这时候的鲁梁二国,除了积压着的鲁缟,根本没有余粮维持生计。两国向齐国求购粮食,齐国狮子大开口,要价是正常售价的百倍,最终压垮了两国财政。
这一次,齐国不战而屈人之兵,一次性收服了两个邻国。
买鹿制楚
终于,齐桓公要对南方邻国楚国下手了,按照老规矩,还是“兵马未动,管仲先行”。这一次,轮到了楚国。
楚王毕竟不像衡山国王那么短视,如果直接购买民生物资,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惕。管仲在思考之后,建议齐桓公以兴建狩猎场为名去楚国重金收购梅花鹿。
虽然鹿是楚国特有的,但只是具有食用价值的动物,没有珍贵可言。上百名齐国商人组织了一个大型采购团,到楚国去大量购鹿。开始是三个铜币买一头鹿,半个月后涨到五个铜币一头。后来甚至涨到了上百枚铜币一头。
在管仲的运作和各国商人的推动下,猎鹿成了楚国的举国运动,人们都放弃本职工作跑到森林里抓鹿,甚至一些士兵也将手中的兵器换成猎具,偷偷地跑去打猎。这一年,楚国的粮田大面积荒芜,官府和民家的铜币却堆积成山。
接下来轮到楚国傻眼了:粮仓见底,民间因饥荒而暴乱不止,并有大批楚人因饥荒逃难齐国。这时候的管仲,集结了八路诸侯大军,进攻楚国。局势不稳,民心涣散的楚国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向齐桓公求和,奉齐国为霸主。
在对莱、莒、代等国的贸易战里,管仲也是通过哄抬物价,破坏敌国的经济平衡,形成单边的经济依赖,让齐国牢牢把握了经济主动权,这也反映出管仲的经济思想:既要守住本国所有的重要物资,不通过贸易流通出去;又要将别国的重要物资,通过贸易“泄”到本国来。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调节战略性物资的供给,掌控一国的经济命脉。
其实在这几次古老的贸易战中,管仲哄抬物价之所以大获成功,就是利用了人性的贪婪。即使有鲁国和衡山国这样的前车之鉴,楚王面对高额利润还是会犯错。所以,面对利益,要时刻保持清醒,认清事物的本质和实际价值,才能不被幻象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