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的冬天

煤炉子

我的童年是在北方的农村度过的。北方的冬天，河水能结一尺多厚的冰，白天太阳出来时，人们还愿意出门晒晒太阳，一到晚上各家各户都得升起火来，聚众取暖。

我记得冬天的路口不乏有聚在一起烤火的人们，农村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冬夜人们喜欢围在一起烤火取暖，大家纷纷伸出手靠近火苗，温暖就从手心和脸上传过来了。小孩子对大人们闲谈的话题并没有多少兴趣，我最喜欢的是大人们烤火的时候，常常有人拿了山芋、土豆，丢在快燃尽的火堆里，慢慢的，香味就会传出来，是又温暖又香甜的味道。

很快，奶奶就禁止我去烤火了，因为我跟着大人去烤火的时候，往往站得太近，两件大衣都被烧出了窟窿。我当然是不愿意放弃烤火的，冬夜看着木柴噼里啪啦地释放出火焰，温暖着人们，简直是冬天最大的乐趣。奶奶看我噘着嘴生气，就把我拉到煤炉子旁边，说：“你想烤火，在炉子边上烤不是一样的？还不脏。”我看着炉子里烧得通红的煤球一脸扫兴。

那个小煤炉子在我心中的作用仅限于烧水和烤衣服。冬天的早晨滴水成冰，每天早上起床时，奶奶怕我的棉袄棉裤太冷，常常要拿到炉子上去烤一烤，烤好的衣服暖暖和和的，起床也变得不再那么困难了。即使这样，煤炉子怎么能和火焰飞腾，气势壮观的柴火堆相提并论呢？

奶奶看出了我的心思，把火钳拿了过来。火钳像一把巨大的剪刀，两根细长的铁棍子可以插进煤球眼里，是专门用来换煤球的。奶奶把火钳架在煤球炉子上面，然后在一旁拿出山芋土豆，切起片来。

我问奶奶做什么，奶奶淡定地说：“吃烧烤啊！”

我看着奶奶把土豆片和山芋片一片片地放在火钳上，火上的土豆片和山芋片慢慢变干变熟，奶奶拿着筷子给他们翻翻个儿，等两面熟透了，就夹了一个递给我。我早被香味馋出口水来了。吃上一片，又香又软，味道真好。那是我第一次吃奶奶做的“烧烤”，自那以后，我常常让奶奶在炉子上做烧烤吃。除了烤山芋和土豆片之后，我们又发明了许多新的烧烤菜式。最好玩的是，我和弟弟两人发现拿着粉丝往火炉上一放，粉丝就嘶嘶得膨胀起来。烤熟的粉条是白色的，吃起来有爆米花的香味。

光吃烧烤不够过瘾，奶奶又带着我们一起吃起了火锅。奶奶把铁锅里的剩白菜端过来，架在上面热了起来。白菜锅咕嘟咕嘟沸腾的时候，我往里面加了一把萝卜丸子，奶奶加了粉条和馓子，爷爷也往里面放了些饺子，笑着说：“今天咱也吃乱炖。”

铁锅里冒着热气，吃起来既暖人的胃又暖人身。那个小煤炉子，不仅给我们提供了整个冬天的温暖，还给我们提供了整个冬天的美食。

那样的冬天，现在再回想起来，因为那个小煤炉子的存在，也不再是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