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灯火阑珊处】第一章

      我在朋友圈看到常常发的状态时,人正在达州前往成都的火车上。一个书包,一台微单,轻装上阵却又难掩连续数日多个城市来回奔波的疲惫,昏昏欲睡。

      照片里的常常鼻子通红笑得一脸灿烂,她的身影占据了照片的三分之二,双手摆出了V字, 额头上几丝垂下来的刘海被风吹得狂乱,说不上多么漂亮精致的脸蛋却因为暖人的笑容竟也是让人挪不开视线。照片中除去常常的其余三分之一里竟皑皑一片,昭示着为冬日里寒冷的雪景。图片的配字也清楚阐释了此情此景:哈尔滨 冰雕之旅。

      常常是前一年暑假我去北京支教那会儿认识的,搭伙一起认识的还有林一楠——常常的男朋友。那时我是第一期的志愿者,在结束我的支教时由于留校晚走了几天就认识了第二期来的常常和林一楠,那时候因为分期的时间错开,所以我们所谓的认识也的确是仅止于见过几次过后刚能在一群人中指“认”和“识”别出他俩。几天后常常用办公室的电脑上网买火车票,我刚经过旁边打了一杯水,她突然回头问我: 苏苏,你跟我们去天津玩儿不?

      开往成都火车刚穿过一个隧道,在它“哐兹哐兹”的声音里和过隧道时产生的耳鸣双面夹击之下,我的瞌睡虫顿时也都缴械投降。此时场景和我记忆里那场不知因何而起的,跟常常林一楠他们一起开始的短期旅行竟如此相似。

      我不知道是怎么就跟常常他们“混”了的,说一时头脑发热也好说谋划已久也罢,反正就是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事后得知了我积蓄心头已久的困惑,资深心理咨询师常常笑得一脸神秘地跑过来跟我解释:姻缘天注定。

      不得不说天津之行是一趟很失败的旅行。当我们还没尝过正宗天津大麻花,还没走过天津大街小巷,还没听够那些把舌头卷得老高的儿化音,常常突然起了赶去青岛围观啤酒节的念头,于是我们仨临时网上刷了三张次日凌晨去青岛的火车票。为了赶凌晨的火车,也因为车站附近房租贵得惊人,当晚我们三人不得不选择了最经济划算的方式——露宿火车站,硬是忍受了一晚的蚊虫的叮咬。

      火车渐行渐远,我却是越来越清醒。精神上的疲惫不堪遮掩不住身体上的清醒,两种状态自相矛盾,我早已习惯,沉浸在这样的拔河游戏中自娱自乐。

      火车在一个小站短暂停留片刻,田沫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见缝插针打了进来。我可不敢懈怠这位姑奶奶,赶紧一副时刻待命的狗腿模样接起了电话

      “大哥您有何吩咐?”

      “丫丫的,又给老娘慢了0.2秒,丫的又思春去了!”

      还好深知此人脾性,我一脸宽容的把手机拿离开自己半米远,“大哥,小的随时待命就等着您老吩咐呢,只是可恨这爱在移动,心跟不上联通。”

      田沫却已经没了跟我打趣的心态,轻“嗤”了声才开门见山道:“苏苏出大事了。”

      我没有再仔细听清楚田沫说了什么话了,借着火车重新启动信号不好的理由几乎逃难一般的挂上电话,良久,注视着窗外飞驰掠过的风景,尔后两眼放空。

      我想我其实听到了田沫大概说了些什么吧,只是为什么这么简单易懂的词组成了一个句子我竟然无法理解了。她说,“苏苏,沈小玥那丫的到处在跟人借钱打胎。”

      田沫是我大学室友,大一下学期才顶替了原来的室友转到了我所在的寝室,成了506寝室的新人。这姑娘完全就是纯自来熟,对于刚转来的寝室也不过三四天就已经跟其他几个室友打得一片火热,当然那时除了我之外。

      首先我是一个慢热的人,尽管对于常常和林一楠却是多年来唯一的一次例外。其次,自打我跟田沫那姑娘熟识了之后,她才掏心掏肺的跟我说了当年实情,“丫的你风评那么差也不搭理人,当时我觉得丫的就一特装逼的人。”综合以上两点,在那个学期过了将近一半的时候,由于一次“餐卡事件”,才促进了田沫和我的“两党合作构建和谐社会”。由于此人为人耿直性情泼辣说一不二粗犷霸气等多方面因素影响,此后大多时候我皆尊称此人为“大哥”。同寝一年下来我俩感情持续升温,相当之牢靠,按东北话说那就是“倍儿瓷实”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田沫进506顶替掉的那个床位上一任主人就是沈玥。

      如果记忆可以重组,可以破坏,可以从中抹去那件致使我和沈玥割袍断义分道扬镳的事,那便不再有任何遗憾和痛苦。可现实总是残酷而真实。

      我曾一直在常常身上看到沈玥的影子。起码表面上是的。一样的单纯天真,一样的不谙世事,一样的温室里的花朵。只是常常扎根在土里的是内心里不被轻易窥探的真正的坚强,而沈玥却是骨子里无法忽视的自卑。

      那次和他们莫名其妙开始的旅行,从北京出发,绕道天津、青岛,然后再一路由南向北,不问目的不求归期,顺着火车南下,到一站停一站,直至秦岭淮河一线,分离。常常林一楠继续北上,我继续一个人南下的旅行。

      当我在极度无聊后又准备睡觉时,常常的电话一下子又让我振奋起来。

      “苏苏,我们看到冰雕了!”常常的声音带着雀跃。

      我记得,那次分道扬镳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定好了下一次长途旅行的目的地就是哈尔滨。如今他们双双按约前往,而我也只身漂流在四川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好像谁都没有背弃约定,朝着各自规定的目标匍匐前进。

      也许是因为田沫之前的那通电话影响,心里一直还有个疙瘩。所以常常的话还是让我多少有些欣慰,冲淡了盘踞在心里的不快,暖化了些许心中的寒冷。

      常常告诉我他们昨天到的哈尔滨,目前居住在青旅,再停留个两三天就要开始继续出发。他们下一站是去中国的最北边——漠河,还要去看边境上漂亮的俄罗斯银发大波美女,去看美丽的银装素裹中的东北城市。如此云云。

      常常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我也嗯嗯啊啊的回应,绝口不提我的现状。我们上次约定好一起去成都,一座传说中来了就不想走的天府之国,可实际上,我抛弃了约定,一个人已在路上。我们曾经说得美好,下一个暑假,各自携带对象,踏遍最美的路看女遍最美的山水。而我,如今只能食言而肥。

      “长途加漫游呢得了不跟你多说了,也代我们家一楠跟你问声好,挂了啊。”模糊地听到林一楠远远叫朋友她的声音,常姑娘也就挂了电话。

      我倒回去再去朋友圈看了她发的照片,想了想关了手机,这才算真正落了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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