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下

“妈妈,煤油灯长啥样子的?像电灯那样亮吗”?女儿的话把我的思绪拉到了久远的煤油灯时代。

对于生在七十年代末的我来说,那玩意绝不陌生。那小小的火苗摇曳着多少或开心或难忘的岁月。“小小煤油灯,就似萤火虫,灯光闪闪亮,妈妈灯下忙……”。这首儿歌还在耳边萦绕,岁月的长河已将昔日的孩童拖拽到中年。

曾几何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茅草屋上的麦草镀上金黄的颜色,炊烟袅袅的升起,月亮悄悄的挂上树梢。整个村子里弥漫着玉米糁,炒萝卜丝的香味。月色笼罩下的草屋,有几份安详亲切,像一位慈祥的老人,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依然默默地守着自己的儿孙。小院的鸡早早的飞到树上,狗儿则安详地躺在大门口,连门前的燕子也归了巢。

母亲拿起一根火柴点燃,“嗤”的一声火苗点燃了,凑近煤油灯点燃灯焾,灯光是桔色的,柔和的,暖暖的。土灶上有三口锅,锅碗瓢盆整齐的排着队。灶下柴火正旺,锅里正煮着红薯,笼上放着窝头,从锅盖缝里透着的香甜直往鼻子里钻。

母亲拉着风箱,往灶里填着柴,父亲正在搅玉米糁,我们姊妹几个或坐在厨房柴火上,或站着,等着饭菜熟了。每每想起这重复的画面,孩童的我是感觉不到这是幸福的。只是觉得父亲母亲是无所不能的,他们是天。当我们走向中年,这些记忆就像我们吃下的饭,长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每每在夜深人静,每每我们在异乡打拼时,这些流动的记忆总时不时的像风一样拂过我们的身体。

下午放学的孩子们一般都去打猪草或者放羊,作业自然留着晚上做。一个小桌子,煤油灯放在当中,两个哥哥还有妹妹和我则围着桌子写作业,灯光是昏暗的,手扶着作业本还能留下阴影。妹妹调皮些,时不时的拿着针去把灯芯往上拨拨。看着孩子们或在朗读或在埋头写字,母亲正借着微弱的灯光,那正纳着鞋底的手不停的把针顺着头发滑一下使针锋利些,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我们几个。孩子们健康成长,用心的写作业,母亲慈爱的笑笑,那笑容是满足的幸福的。贴在墙上的奖状的奖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父亲在剁着猪草,一边和母亲说着话,无非是孩子的学习,或者是明天干啥,再要么是赶集买点啥?

记得我们村里一个脑子有点不灵光的孩子到晚上还没有回家,村里的男女老少拿着手电筒,年龄大点的拿着煤油灯在村庄的各个角落寻找。微风吹过,赶紧用手挡住风吹来的方向,以免火焰熄灭。还有人去了地里,去了河边去寻找,整个小村一夜无眠。等到了天亮,那个孩子躺在麦场的草堆里睡了一夜。村人看着睡意惺忪的孩子,就像失去的珍宝被找回来了,喜悦挂在那一张张纯朴的脸上。

还记得我们刚上小学三年级时,要上早自习。天还没亮,星星还在眨着眼睛,一弯月儿还挂在天上。也不知道几点,听见鸡叫就起床了。村庄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叫。天冷的出奇,小伙伴们把头往衣服里使劲缩缩,手冻的通红,时不时的放在嘴边哈气,再不行就来回揉搓。

到了学校,大门没开,使劲拍打学校的木质大门。房间里的煤油灯点亮了,灯光是昏暗的。老师披上他的破棉袄,手里捧着油灯,门栓被拉开。灯光照着一张张冻得通红的脸,有吸着鼻子的,有头发眉毛结冰的,还有围着围巾的。老师看了看表,才三点多。

老师无奈的摇头笑笑,你们呀,又起早了吧,赶紧到屋里来暖和暖和。无论我们起的多早,老师总会微笑着把大门打开,到屋里,然后再生火,孩子们烤着手,那笑脸在灯光下那么可爱。

当当当的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在早读,每个人桌上都有一个煤油灯。灯光下,孩子们在背诵或朗读课文,那点点灯光照着孩子们认真的脸。每个窗户都透着星星点点的光,那是希望之光。

还清晰地记得多年前的一天,哥哥准备好了行囊,想去远方。那天父亲母亲四点多就起来了,星星还挂在天上。煤油灯微弱的光在灶房里闪烁。母亲在轧饺子皮,只听见压面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夜空那么清脆。父亲在梆梆梆的剁着肉,我们嘴馋的早早起床,争着拉风箱以求暖和。

再后来有了电灯,我们在父亲母亲的期盼目光中去了远方。整个村子空落起来,只有像父母一样年龄的人还有孩子们留在家里。葡萄架子已经爬满院子,桃树已经长的比胳膊还粗了。当夜幕降临,灯光下他们身影被拉长,只是他们的步履已不似年轻时那么轻快,眼神也没有年轻时清亮。

再后来有了各种五彩缤纷的灯,路灯,霓虹灯,家里装的射灯。灯光那么亮,在我心里,总有煤油灯那微弱的灯光在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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