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两个瞎子
书是用来看的，碟是用来听和看的。
书碟屋这玩意儿基本而言都是开给有眼睛的人的。
然而今天的今古书碟屋里却来了两个本不该来的客人。
两个瞎子。
两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穿着同样的黑色夹克，戴着同样的黑色毡帽，就连瞎眼的方式，都出奇的一致。
他们的眼眶里都只剩下两个布满痂皮的恐怖大洞，这两人的眼睛竟是被人活活挖去的。
早上九点的书碟屋根本没什么顾客，这两个瞎子就在空旷的书架与碟架之间来回走动，仿佛真的在鉴赏挑选一般。
“嗯，这本金良墉的《神雕英雄传》确实是难得的古典武侠巨著，家国历史，儿女情长，笔法细腻雄浑，读来令人手不释卷。不过瞎子我始终不能理解的是，书中女主角放着好好的桃花岛公主不做，偏要流浪江湖，最后还嫁给一个傻小子，唉，费解，费解啊。”其中一个瞎子手捧着一本《射雕侠侣》，却煞有介事的说着《神雕英雄传》的故事。
“瞎爹我手中的是古耀华《铁血传奇》系列的第六部《桃花传奇》，古耀华行文以奇诡著称，文字精炼，情节多变，兼有东方的武侠情怀，又融入了西方的侦探元素。不过瞎爹我也没办法理解的是，这本书中的女主角同样放着好好的麻衣神教圣姑不做，偏要流浪江湖，唉，奇怪，奇怪啊。”另一个瞎子来回摩挲着手中的那本《陆满楼传奇之金钩赌坊》，嘴里却偏要说《桃花传奇》的情节。
他们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你什么时候成瞎爹了？”前一个瞎子问。
“你既然自称瞎子，那我当然是瞎爹了。”后一个瞎子答的理直气壮。
“奇怪，你与我年纪一般大小，最多比我早出生一天，哪来得及生下我，当我亲爹？”前一个瞎子百思不得其解。
“哈，乖乖我儿，生你那是你妈的事，与你爹我何干？”后一个瞎子哈哈大笑道。
“噗”的一声，自柜台方向传来。坐在那儿看了半天好戏的魏来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你觉得很好笑？”两个瞎子齐齐转向柜台，异口同声道。
被四个黑漆漆的眼洞盯着，任谁也不会觉得好笑。
魏来立马不笑了。
不过笑声却没有停止。
自里屋中走出来的老板娘大笑不止，就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也觉得很好笑？”两个瞎子问。
“难道不好笑？”老板娘一边笑，一边还装模作样的揉肚子。
“那你就好好笑，多笑几天。”一个瞎子说。
“最好把这辈子的笑都笑够了。”另一个瞎子说。
他们说着，也不用导盲仗，就这么手捧着刚刚选好的书，径直走到了柜台前。
“租书。”一个瞎子对着魏来冷冷道。
“承惠，押金每本十元，租金每日3毛，请问你们租几天？”魏来道。他其实很想伸手在这俩瞎子眼前晃一晃，试一试。这两人明明已经瞎到不能再瞎了，却为何还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如的行走，并准确的面对说话的人，就好像瞪着对方一样？
“书租3天，押金没有。”另一个瞎子一边说，一边自怀中掏出了一块黑色的铭牌，“不过我们可以押上这个。”
他将那黑色铭牌随手扔在了柜台上，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魏来转头去看老板娘，后者脸上已没了笑意，表情无比冷硬。
“老板娘，这……”今天这事显然已经反常到了诡异的地步，魏来根本不知如何处理，只能询问身后的女人。
“他们要租，就租给他们好了。”老板娘冷笑道，“瞎子发奋看书，只怕连老天都要感动的哭喽。”
“多谢。”两个瞎子同声道，各自手捧着书，转身并肩离去。
“两位刚刚各自说了一个故事，而我这，也有一个故事。”在两个瞎子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老板娘忽然朗声道，“古耀华还有一本经典著作，名叫《萧十七郎》。这书里的女主角同样放着无垢山庄庄主夫人的身份不要，而选择与一位大盗浪迹江湖。那大盗声明狼藉仇家无数，连带着女主角也遭到追杀，那一夜高山之上，暴雨如注，武功高强的仇家们一个个赶到，你们猜猜，结局如何？”
瞎子们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结局很简单。”老板娘冷冰冰地说，一字一顿，“那些仇家全都死了。”
今夜在鬼古塘里，魏来一直心绪不宁。
今天到店里来的那两个瞎子很奇怪，而他们与老板娘之间云山雾绕的对话则更奇怪。
他们一共说了三个故事，《神雕英雄传》，《桃花传奇》，以及《萧十三郎》，每个故事魏来都看过，可经他们一说，每个故事魏来都觉得无比陌生。
那两个瞎子到底所为何来？
那块黑色的铭牌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老板娘看到之后，脸色会变的那么难看？
魏来已经隐隐察觉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可他所掌握的讯息毕竟太少，任凭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任何细节。
（凡事未雨绸缪，越是猜不透的变数，越要提前准备…看来今晚回去我就得把“二号箱”…）
“魏来…魏来！！”拳台上的一声大喊打断了魏来的思绪，满头大汗的郭去高举着右手，正接受全场观众的欢呼，“我们赢了！我们又赢了！”
今夜是败者组半决赛第一场，郭去苦战三十分钟终于击败了塘里实力排行第三的拳手“重生超载”，率先挺进决赛。接下来只要再赢一场，他便能成功复活，与胜者组冠军争夺最终的优胜。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可全程都心不在焉的魏来却只是勉强笑了笑，示意台上的郭去赶紧下来，跟他离开这儿。
“我这边可能要出事，这两天我得准备准备，你也得多注意。”魏来拉着郭去，穿过拥挤的欢呼人群，压着嗓子低喊道。
“出事？”郭去不断地冲周围为他鼓掌欢呼的人挥手致意，在败者组一路奋战至今，郭去已然收获了大量观众粉丝，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偶像拳手，“出什么事？”
“具体的我还不清楚，不过…”
快步前行的魏来忽然煞住了脚步，察觉不及的郭去直接撞在了他背上。
“怎…”
郭去只说了一个字，就跟目瞪口呆的魏来一样，傻在了当场。
拳场门口，老板娘穿着一身冶艳的大红长裙，懒洋洋斜倚着门柱，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