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旧事

今年的雨下得分外的早,黏黏糊糊的空气连着掉落一地被风尘濡湿的雨后海棠,绽着压抑又奇特的味道。在这封闭了很久很久的村庄,搅得人们有些心神不宁。总貌似在这阴沉沉的天空下,有什么大事要搅乱这已寂静千百年的古瓦旧墙。

这日梅雨连绵不绝,在深深幽巷的尽头,有一女子穿着浅浅月牙色的齐膝旗袍,擎着老实舒家的三十四骨竹伞,一步一生莲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摇曳地好似一株纯美的水莲荡漾在古水无波的旧井中,总会惹来一些钦羡和某种不知名的情愫也会在潮湿晦暗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滋长萌芽。

女子慢慢踱步在斜风扁雨里,迎头撞上了一名农家妇人,妇人肩上挑的物什差点洒落下来,女子及时扶住了,农妇本要道谢,可当她抬眼望向对面的少女时,眼神瞬间冷漠而疏离,不屑一顾的冷冷看看她,扫开她的手,不发一言的向前疾步走去。少女唇边的苦笑,无声又无息,悄然和着雨水流向桥畔溪下。

天愈发的黯寂,木窗内的红烛印上了青砖,驱赶着暮春节气的微微寒意。煮妇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食,将竹篮中的瓜果米蔬一一洗净。淘米,择菜,烹煮,一道道繁琐而精细的工序,她做的虔诚又神圣。就在歇息的空当功夫,她探了探头,瞧着刚刚回来的丈夫,说:‘二全,你猜俺今天看见了啥?’二全擦净了脸,回道:‘你看见了啥,我咋能知道啊。’妇人听闻便放下了手中事,:‘我今天竟看着了那城南头老柳家的姑娘,生的那真是一个美啊,可惜了竟做出了那些下作不得体的事!’她叹来一口气。男人听着不发一言,默了良久,‘听了些风言风语,就别当真,莫乱在人后嚼舌根。’女人一听心中突有一股无名之火撺掇上来,‘我就是要说咋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想俺们不在背后说闲话,她就别干出那老什子事!’男人,默然。女人依旧在骂骂咧咧,忽明忽暗的烛光有些黯淡,需要添些灯油了,外面依旧阴雨绵绵。

柳惠踉踉跄跄的跑向湖边,到了湖畔,她怔怔地望着湖面,眼神空洞,这时候脑海里浮现了幼时母亲和她说的故事时候的场景。那个时候,每到暮至时分高,乳白色的炊烟袅袅升起,让这个世道多了点烟火气息,母亲每当这时常常会搂她在怀中,讲起了那个湖的传说,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美的妇人,她的夫君在和她成亲三天之后就不得已出征讨伐边疆,就在男子走后三个月的时候,那个姑娘欣喜地发现自己腹中已怀有身孕,可是当她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公婆时,老人的神情确实很耐人寻味,她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老人家太过欣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天后的宗祠会堂上却让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直到许多年后的亲历过那件事的老人们谈起来都心有余悸,那天的晚霞红的凄艳,被鲜血浸透。女子凄厉而又绝望的叫喊声盘旋九天,却依然对古板而又守旧的族中长者无用,他们偏颇执着的相信自己的那一套理论,就连公婆也对她毫无怜悯之意,只是冷眼旁观,默然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爹爹,娘亲这腹中胎儿真的是你们老刘家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我自幼与函轩青梅竹马,又怎会负他,我在此立下誓约,若违此誓,我定不得善终,天理不容!””哼,堂下妇人,你做下如此不守妇道之事,你觉得你还会善终吗?”那位最为德高望重的人冷冷地说道。女子听闻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突然仰天大笑:‘世人皆是如此愚腐无知,还妄称一族之长,可悲,可笑,可叹啊,只可怜我腹中孩儿未出世便要与我共赴黄泉,连他爹爹一眼也未曾见过,’她又转头看看了她的公婆,语气凄楚而又决绝,:‘爹娘,无论您们信或不信我,我只想说今生今世我誓未生二异之心,只愿二老勿要听信谗言,待涵轩归来之时,定要告诉他,我今日以死明志,愿他能懂我心之悲苦,今日弃他,本非所愿,他日魂归,再表衷肠!’语罢,她便以极快的速度撞向木柱,血溅当场,鸦啼含悲。后来听说那老夫妻自觉愧疚便将尸身带回家,让其入土为安,刚开始还未有异事发生。可恨,那老族长听闻那女子埋于黄土之下,硬是生生地逼其家人开坟撬棺,扬言说,此等不忠不洁之人埋于地下,有伤风水,于生人无益。可怜,那女子死后还未得安宁,随后尸身便被扔于湖中为兽鱼所食。自此之后村庄便不太平了每当有人靠近湖边总会莫名其妙的横死湖畔,亦或是狂风大作,暴雨覆傾,人也消失的无声无影。

柳惠突然停止了抽泣,静静的看着湖面,说:‘你我都是苦命之人,在这世上白白地落人话柄,遭人口舌,无端的罪竟也可这般唯妙唯巧,你说,这人生如戏,可为什么这戏总是唱不圆满,老人常说世道多艰辛,可偏偏是我碰尽了这坎坷,虽说清者自清,可蜚短流长,又怎能真的不在乎?’飒飒东风细雨来,黑月荼雾盼清明,湖面波澜不惊,但深沉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柳惠默然垂泪,‘我只是遇上了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想与他白头偕老,不愿拘礼于封建礼教,不想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自己一生断送,只想按自己的意愿过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这么的不被理解?老师常常说民主自由,可是在这万恶的旧制度下,在我曾魂牵梦萦的家乡何曾有过一点点民主自由?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这滚滚红尘中,也许你才会懂我一些吧。

静静地白袍委水,湖面泛起涟漪,可不一会儿被黑夜吞噬,只余忽远忽近的悲咽声,蔓生在黑暗中。

黎明将至时,小孩子们偷偷溜出来到湖边玩耍,忽然见着一方手帕,心下好奇,便捡来把玩,只见上头绣着素心白莲,还带着脂粉香。与此同时,在歌舞升平的上海滩一名女星的辞世震撼了世人,只余‘人言可畏’四字纸笺,力透纸背,欲说还休,道尽人间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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