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要讲的,是我死了以后亲历的事情。
我躺在棺材里,四肢关节还有头颅都被特制的弹性皮带束缚着,这是一个还算舒服的“死亡姿势”。
我睡了很久,才再次醒来,抛下棺材里的尸身,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地方,不由得摇起了头。新的世界?似乎没有那么乐观!
他们说死了之后,会有一段重温旧时记忆的机会,那会是我内心深处最在意的东西。可是当看到自己身处自家卧室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说法全是骗人的鬼话。
那天清早,我开车去上班,一出门就觉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到了公司,捱了一个多小时,病情更加严重了。我全身冒着虚汗,实在撑不下去,只得请假回家。
一进家门,我顺手将公文包扔在柜台上,换上拖鞋,一刻也没耽搁地冲进了卧室。
门推开的那个瞬间——我怔住了。
我妻子正慌乱地往自己赤条条的身上裹毯子,有个人影飞快地闪进了主卧卫生间,情急之中好像还掉了一件什么东西。
窗帘拉着,屋子里有些昏暗,可惜该看清楚的,我全都看清楚了。
我是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收入还可以,结婚以后我妻子就没再上班。她叫吴琳琳,平日里练练瑜伽、逛逛街,整日研究的就是美容、化妆和塑身。早上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瑜伽馆练瑜伽吗?怎么会在家里?
我刚刚还迷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内心的愤怒化作火焰,透过一双眼睛直喷向吴琳琳。
她裹着毯子向床边蠕动,快到我身边的时候,从毯子里伸出一段雪白的手臂,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抬头看着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低头看见她还泛着红晕的双颊,心里一阵恶心。
“里面是谁?”我冷冷地问。
“谁?”吴琳琳眉头一皱,疑惑地四处看了看,似乎被这个问题问蒙了,“你说什么呢?”
“里面是谁——?!”我的声音陡然加大,指着卫生间大喊。
吴琳琳明显吓到了:“没人啊!齐墨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他妈什么都看见了!你还在这儿演!”我一把甩开吴琳琳的手,几步走到卫生间门口,猛地拉开推拉门。门撞到边上,哐啷一声响,又弹回来小半扇。
我自己也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怔了片刻,才发现脚底下好像有东西,微微有些硌脚。正要低头瞧个明白,隐约一个黑影,隔着磨砂玻璃,从我眼前闪过。我迅速拉开门——花洒、浴缸、马桶和梳妆台——卫生间里的一切,都毫无死角地暴露在我面前。
竟然什么也没有!明明看见了一个影子!
我检查了窗户,太小,人出不去。我拨弄了拖把,按了按马桶,盯着浴缸看了半天,就好像这些地方能藏进去一个人一样。我试图找到点别的痕迹,比如衣服、鞋子什么的,可是一无所获。
“你不相信我!”
我回头时,见吴琳琳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好了衣服,靠在门框上,凌厉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刺向我。我赶紧回过身,有些手足无措,自顾自在一丁点大的卫生间里翻找,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拖把底下,水桶里面,对了,还有下水道,你都得仔细查查,别让人跑了!”吴琳琳咧嘴笑了,带着一丝不屑,“我猜,你是一定要找到个野男人吧?”
“那你——刚才怎么那个样子?”我在气势上已经落了下风。
吴琳琳瞪了我一眼,轻蔑地笑了。我正惶恐不安,就见她已经坐在床边哭上了,两只手还不停地擦拭着流不完的眼泪。
我突然反应过来:昨天夜里她就有过想“那个”的暗示,今天早上,她又来撩骚我,可是我脑袋又昏又胀,抱着她说了声:“别闹!”
卧室门“嘭”一声关上了——吴琳琳离开了。
是我错怪了她?我想赶紧追上去,却发现手脚被什么东西束缚了,一点也动不了。我焦急地喊着吴琳琳的名字,却感觉到她离我越来越远。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一片漆黑,我忘了自己在哪儿。突然一道光洒了进来,眼前越来越亮,光的后面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吴琳琳。
2
“对不起!是我不好!”弹性皮带自动松绑了,我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一把抱住正在弯腰看我的吴琳琳。她扶了我一把,我顺势站起身来,跨出了棺材。这才发现自己穿了一身大红真丝寿衣,莫名有几分滑稽和诡异。
“齐先生,欢迎回来!”
棺材边上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叫鲁京,是今天为我服务的工作人员,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次体验怎么样?”
我连连点头。
我一直怀疑那天早上的卫生间里有人,可是最近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许多事情想不起来了。这次体验总算消释了我最大的困惑。
“您满意就好!那麻烦您在我们的《用户体验反馈单》上做个评价!”
我接过鲁京递过来的笔和文件夹,毫不迟疑地勾了“非常满意”,又在右下角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感谢您对彼岸体验馆的支持!祝您每一天都开心快乐!”鲁京拿回反馈单,恭恭敬敬地向我鞠了个躬。
我点头回应了鲁京,到这个时候,我也差不多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这一年来,我得了抑郁症,记忆力下降得厉害。我鼓足勇气,去了一趟精神卫生中心,经过治疗,终于对生活恢复了一点点希望,可惜病情还是有些反复。我的妻子,也就是吴琳琳,生怕再有什么问题,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这家店——彼岸体验馆。
“生”的彼岸就是“死”,“彼岸体验馆”也就是“死亡体验馆”。
热爱生活的人自然不会来这种晦气的地方找罪受,但厌倦生活却又不敢一刀了结自己的人,却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在彼岸体验馆,你可以感受许多跟死亡有关的场景。比如选择一种死亡方式,割腕、上吊、溺水、中毒等等;比如躺在棺材里,作为尸体参加一场为自己举办的葬礼;比如作为旁观者,目睹一个正常人的死亡过程;当然也可以仅仅只躺在棺材里,体验一下死亡之后灵魂出窍的感觉。
死亡体验有风险,心脏病、高血压或者承受能力过差的人,有可能在体验过程中猝死。为了避免家属闹事,合同里需要附加两份文件,一份是由体验者签字、公安部公证的《个人原因猝死无责声明书》,一份是《体验者猝死保险合同》。
听着有些毛骨茸然?可奇怪的是,想死的人来这里体验过以后,多数竟然不再执着于死亡了。这可能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正因为如此,这个行业的监管虽然严厉,但仍然大受欢迎。
我想我也算是受益者吧!这次体验之前,我对吴琳琳有太多误会,而现在我却觉得对不起她。
“走吧!”吴琳琳在喊我。
我换完衣服,乖乖地跟着她走出了彼岸体验馆。
晚春午后,阳光泛着白,天空透着蓝,树叶凝着绿,连柏油马路都黑得发着光。自从抑郁以来,什么都是灰蒙蒙的,像是罩着一层霾,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么鲜艳的色彩了!
彼岸体验馆坐落在河边。我有许多话想跟吴琳琳说,于是拉着她来到了河岸,准备沿着河边散散步谈谈心。
“什么也没发生,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先说话了。
吴琳琳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
“就是那天上午,我生病回家,看见你……”我觉得提示到这里就可以了。
吴琳琳有点不高兴,撇过头,望着河里沙洲上扑腾飞跃的鸟。
“我冤枉你,是我不对!你要不愿意听,以后我不提这事儿了!”我指天为誓,很庄重的样子。
吴琳琳面无表情:“你还是不相信我?”
“这是什么话!”我笑着搂了她的肩膀,“有一年了吧!因为我,咱家过得太压抑,要不找个时间,喊我弟弟过来,大家聚一聚怎么样?”
吴琳琳突然扭头看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顺势把我的胳膊从她肩膀上拿了下来。
“我弟弟很久没来了,这家伙回国也就两年,第一年还常常来,近一年是不是就没来过?我也是自顾不暇,看这样子,他这是把我给忘干净了!”我一提到弟弟就有些唠叨,毕竟我俩是在单亲家里长大的,三年前我妈离开后,我们就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了。
吴琳琳目瞪口呆地听我絮叨,眼里满是疑惑——或者还有点恐慌?
“你在体验馆里看到了什么?”她问。
“真相!”我说。
3
我努力不再想那天的事情,但躺在卧室的时候,偶尔还是觉得卫生间里有人,只是我再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了。
我开始正常上班,也开始规律地跑步、健身和游泳。有时候心头突然飘来一团阴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时候我眼前总会出现一张卡片,像是一张证件,头像、姓名和各种信息都很模糊。我越是努力想看清楚,就越是看不清楚。
好吧,不说了,反正都过去了!
对吴琳琳,我是有些愧疚的,所以我表现得比以前更加殷勤了。有一次加班晚,刚好吴琳琳去练瑜伽,回家也晚,我就去接她。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她的瑜伽教练竟然是个男人,这让我非常不爽。
我客气地跟瑜伽教练握手寒暄,心里却翻江倒海。我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挺精神的寸头,小白脸,通体黑色紧身衣。我立马觉得他就是卫生间里那个人!
自那次见面以后,瑜伽教练频繁地出现在了我和吴琳琳的生活里。有一次他竟然还来了我家,就在我面前跟吴琳琳有说有笑,而且聊了足足有两个小时。
我几乎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了,可是我答应吴琳琳不再提这件事儿,所以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瑜伽教练离开后,吴琳琳问我:“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挺好的!”我的语气有些丧。
“要不要再去一次体验馆?上次的效果好像还可以!”
上次体验结束后,我真切地感觉到了好的变化。可惜自从瑜伽教练出现以后,我眼中那种明亮的色彩又渐渐褪色了。也许我真的应该再去一次,为了自己,也为了吴琳琳。
“那就去一次吧!”
吴琳琳没想到我会回答得这么迅速,略微迟疑了一下:“好吧!我来预约!”
预约快到的前几天,瑜伽教练几乎每天都来我家,一坐就是大半天。这个男人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快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我甚至在阳台上,看到过他拥抱了送他离开的吴琳琳。
我脑子里满是猜疑和怒火,只能努力压制。这种激烈的内心交锋,最后演变成了再一次的抑郁和绝望。我告诉自己不要在这种情绪下做任何决定,我要静静等待预约日的到来。
没想到的是,在彼岸体验馆门前下车后,我碰到的第一个人竟然就是瑜伽教练。
“教练好!”吴琳琳迎上前去,“又麻烦你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约到日子!”
原来这家店是他介绍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没来,吴琳琳也没跟我说。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瑜伽教练带我们走进彼岸体验馆,接待我们的还是上次那个小伙鲁京。
“你怎么来了?不都打过招呼了嘛!我知道怎么做!再说齐先生也是老客户了!”鲁京笑着往瑜伽教练胸口打了一拳,两人看着很熟悉的样子,又回头恭恭敬敬地对我说,“齐先生,跟上次一样,您和吴女士先在贵宾室稍作休息!”
“那我先走了!鲁京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直接跟他说!”瑜伽教练冲着我们仨人挑了个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觉得有些调情的味道。我厌恶地扭过头,却听见吴琳琳说:“等一下——”,就见她小步跑到瑜伽教练身边,两人神神秘秘地走出了彼岸体验馆。
鲁京把我领到了贵宾室,端上一杯茶:“您坐会儿,我这就去拿合同!”
我等得无聊,站在窗前看河景。河岸与马路之间是一条带状的小树林,林木掩映下,有两个人在聊天,仔细一看,竟然是吴琳琳和瑜伽教练。我在窗边恰好看得清清楚楚。
他俩交头接耳,似乎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到高兴处,竟然还动手动脚。吴琳琳那只白嫩的右手分明捏了一下瑜伽教练勒得太紧的屁股。瑜伽教练也不甘示弱,两手举起,做出要抓吴琳琳胸部的姿势。
我看得火冒三丈,几乎要冲出去了,刚好鲁京拿着文件过来了,我不情愿地收回目光,看向合同。
“齐先生,需要出示一下身份证!”
我一摸口袋,才想起来,身份证在吴琳琳包里。
“稍等一下,在我老婆那儿!”
我趁机看了一眼小树林,人已经不见了。正在这时,吴琳琳推开贵宾室的门,走了进来。
“要用一下身份证!”我的目光刻意在吴琳琳脸上停留了几秒,希望能发现她情绪的波动,可惜她非常平静,就好像我刚才看到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从包里拿出证件递给我,我转手给了鲁京。鲁京刷了一下,机器哔了一声。
“齐先生,是不是拿错了?这不是您的证件!”
我接过身份证,吃了一惊,确实不是我——但怎么会是他呢?我疑惑地看着吴琳琳,她避开我的目光,慌忙拿走那张身份证,又迅速把一张新身份证递给了鲁京。
我心乱如麻!当鲁京办完手续,把几份纸质材料递给我的时候,我甚至没仔细数数保险额后面到底有几个零,就大笔一挥在两份文件上留下了我的姓名。
4
我选择的死亡方式是溺水。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其实还有一些监测设备,但都集中在观察室,用来时时监测体验者的各种生理指标,如果出现问题,可以立即终止体验过程。
我在葬仪师的帮助下,换上跟上次一样的大红真丝寿衣。等到画好妆容,他们轻手轻脚地把我安置在铺着绵软被褥的棺木里,并且用弹性皮带固定了手脚和头部。
准备就绪后,棺盖一点一点合上,我再次淹没在了黑暗中。
还没等我适应,就发现自己被扔进了一个大湖。我努力游泳,却总是原地不动;我大口吸气,灌进来的却是一口一口冰冷的湖水。我在水里挣扎、呼喊,总觉得四周有人能拉我一把,而他们都冷漠地走开了。我筋疲力尽,意识渐渐模糊,脑子里浮现出从小到大所有的画面,这画面闪现完毕的那一刻,我的意识连同身体,完全溶解了在湖水里。
我再次醒来时,看到躺在棺材里的自己——平静安详的一具尸体。
跟我死前预想的一样,我又回到了那天上午的卧室,眼前的一切让我愤怒不已。
“里面是谁?”我指着卫生间大声质问吴琳琳。
“对不起!对不起!”吴琳琳裹着毯子缩成一团,“我再也不敢了!”
她试图靠近我,被我一把推开了。我走向卫生间,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有一点垫脚,正要去看,磨砂玻璃后面晃动的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一把拉开推拉门,那个人立马赤裸裸地出现在了我面前——就是瑜伽教练。
我憋了一肚子的气,顺手抄起挂在墙上的吹风机,照着他的头脸胡乱击打。
“哥!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瑜伽教练抱头蜷缩成一团,苦苦求饶。
“喊谁哥呢?谁他妈是你哥?”我使劲踹着跟泥鳅一般光溜溜的混蛋,“我弟那是正经的留英博士,你他妈也配?!”
我越想越气,又补了几脚:“瑜伽教练?男人教瑜伽?你个垃圾不就是为了勾搭女人吗!”
说起女人,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吴琳琳。她的眼睛碰到我的目光,立马识趣地埋下了头。
我心里一团怒火,正要冲出卫生间连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起打,突然被一双铁臂从后面箍住了脖子。我用尽全力想拉开那双手,可惜毫无效果。坐在床上,刚刚还怯懦懊悔的吴琳琳,竟然扔开毯子,赤条条地走到了我面前。
我怒火中烧,想破口大骂这对狗男女,可惜连喘气都困难。我的双腿下意识胡蹬乱踹,吴琳琳一定狠狠地挨了我几脚,我借着身体的后冲力竟然挣脱了身后的双臂。我随手抄起件东西,似乎是一把剪刀,疯了一样往瑜伽教练头上扎去。
瑜伽教练倒在地上,整个脑袋血肉模糊。
我回头时,吴琳琳吓得瘫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不说,你不要杀我……”
“闭嘴!你个贱人!”我吼道,“你为什么背叛我!”
5
为什么要背叛我?
湖水好凉啊!
我使劲挣扎,心跳骤然加快,喘气的声音就在耳边轰鸣。
四周许多人在说话,有些嘈杂。有光透进来,棺盖缓缓拉开,我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身份证——这就是——那天踩在我脚底下的东西?
我站在卫生间门口,缓缓俯下身子,身份证渐渐变得清晰,那人的照片和名字,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我的眼睛!
不该是他啊!
不能是他啊!
隔着磨砂玻璃,我看到里面的人在瑟瑟发抖。我的心掉进了冰窟,脑子里一片空白,却下意识悄悄地用脚把身份证划到了床头柜下,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不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办,回头看着吴琳琳。她突然揭开毯子,光着身体一把将我拉倒在床上。我像个木头一样,任由她疯狂地摸我、亲我。当我回过神来,再看卫生间的时候:门开着,里面什么也没有!
“是啊!什么也没有!”我一直这么跟自己说。
然而此刻,那个人的身份证就在我的眼前:
齐砚——我的亲弟弟。
我不想看清楚,却不得不看得清清楚楚。身份证后面,是吴琳琳梨花带雨的脸。
“赶快救人!”有人喊。
“吴女士,你干什么?赶快让开,别耽误救人!”
“我老公最疼他弟弟,可惜去年死了。他跟我说,如果出事,一定让他再看他弟弟一眼!”
我心头一恸!蓦然闭上眼睛,隐约听得到外面乱成一片。还好过了一会儿,世界终于清净了。彼岸没有喧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