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分享了几个有关00后女孩子们包括我自己所遭遇的“重男轻女”故事。文章发出不久,虽然文章最后我疯狂“找补”了一番,但我还是心虚,即希望有人能看到与我们产生共情并且在现实中去反思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阻止悲剧的持续上演;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怀有“恶意”的人看见,尤其是自己的父母,这些人总有说辞可以抵赖得一干二净。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能看到许多人对“重男轻女”事件嗤之以鼻,也有人大胆谴责这种家庭的不堪,总让人觉得现实中的家庭应该不会如此,即使有,原生家庭的受害者们也会去反抗,但事实是完全相反的,甚至不敢多说半句,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其后果我们无法承担,于是让自己处于“失语”境地是最保守、安全的方式。
中国人有“私德”但缺乏公德,“私德”的本质是孝,中国人很孝顺,延续千年的孝道与“重男轻女”的腐败观念紧密联系,并深扎于人们的心中成为一种普遍的禁锢,直至今日依旧存在,这种禁锢已经“困死”了太多人了。为何被“困死”了?是这种“私德”错了?还是孝错了?当然不,所有的故事、观点,即使是上一篇文章中所描述的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和其中对应的现实中的那几个女生都不会否定,也不会不执行孝,但这种“私德”、这种孝在某些场合已经被恶意利用和故意曲解,由此诞生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如此,今天所要讨论的言语羞辱的习惯也是如此。孝顺由发自本身的意愿升级成了道德绑架,成为了年长者们对年幼者实施“暴行”的“免死金牌”。
这里的“暴行”除了上篇文章中提到的“重男轻女”之外,还有实质是言语羞辱的“玩笑”、被当作傻瓜对待的“关爱”等,这些行为不会让受害者的身体皮开肉绽,但会让受害者的内心病入膏肓。这些让身为长辈的人们得以狂欢的“暴行”,我愿称之为“强者享受弱肉强食快感的卑劣”,对我而言,自幼被施加于灵魂的“暴行”不仅来源于父母,更多来源于所谓的亲戚们和长辈们。
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网络上给出的答案是平均三岁左右,但也取决于个人,可能更早,也可能更晚,这是与一个孩子大脑发育是否更成熟决定的。我非常确定自己记忆的伊始是早于平均的,但我却从来都不是天赋异禀的那类人,相反我的天赋可能都没有达到平均水准,因此这种提前的开始的记事从来不是自发的。
也许当年年幼的我没法完全理解当年大人们聚在一起说的话的全部含义,他们也理所应当地觉得我听不懂,所以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说些冒犯羞辱的话,虽然这种记忆并不是逐字逐句还原,而是个别词语的拼接,但当时的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们言语中的意思,并在长大后逐渐理解。
每次亲戚们相聚之时,我就会成为一个“人偶”,任何一个人牵起绑在我手上和脚上的线,任何人可以在我的面前说任何羞辱性的话语,“童言无忌”在他们嘴里变成了我的“罪大恶极”,因此要放大所有细节挨个公开处刑,锱铢必较,甚至在“行刑”之后还要对尊严反复“鞭尸”,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小孩子的尊严就是草芥,也许不仅是尊严,可能连生命都不如他们的一声邪笑,所以他们用酒作为取悦自身的工具,不仅用酒精浇灌他们麻木又肮脏的灵魂,也要用同样的手段让年幼的孩子和他们一起堕入深渊。
甚至还有年长的男亲戚抱起年幼的我亲得满脸臭口水,我厌弃地挣扎,并擦去脸上的脏水,还要被自己的父母责骂,只因该人退休前是警局的某个小官,并曾帮助过家里父母辈不争气的各位找工作。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也许以前此人是谁的“屠龙少年”,但为什么在我看来总像是一条恶龙呢?年幼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没人教我,我只知道我因为自己“不知好歹”,不懂得来自男性长辈的亲吻和口水是“恩赐”而被家长责骂。也是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理解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取笑、挖苦、取侮辱性绰号或是拐弯抹角的羞辱不仅出现在我和我的父母之间,还出现在其他亲戚对我或是对待其他与我同辈的表妹堂妹们之间,更甚至是我的父母我同辈的表妹堂妹们背地里的或是出于外貌评价和性格评价的羞辱,“全员恶人”的剧情贯穿我的整个21年来的人生,因此我特别厌恶春节、国庆、生日等可以大批量地遇见这些“人渣”的日子,但又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并笑脸相迎,在那么好的日子里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真的令人非常惋惜。
暂且不论我的表妹堂妹们是否是被家里宠坏的孩子,有多么刁钻无礼,我是否讨厌她们,平心而论,我必须去同情她们,因为在遭受施加于女生群体的言语羞辱这样事时,我们是一样的,都是无辜的并且无力去改变的。我不知道这几位妹妹会不会和我一样,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而被迫记忆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我但愿没有。
相信看到“全员恶人”就有人会想问为什么,因为在我之前出生的孩子、那些与我同辈的孩子都是男生,并且在我出生以后所有的亲戚发现这一辈的孩子当中出现了一个“叛徒”之后,他们好像就一直不喜欢我,做出诸多让我很厌恶的事情,并且发现我出生之后所有的同辈孩子中再也没有了男生之后,他们就更加恨我了。连带着的就是对所有女性晚辈的厌恶和憎恨,但好在我们年幼可以被肆意谩骂和调戏,因为我们不会记仇。以上是我对这些人的想法的推测,但我能肯定这些必定真实存在。
我的认知在这种扭曲的家庭思维之中也逐渐变质且变态,在这种“言传身教”之下,我一度有“如果我是男生就好了”的想法,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些被看似和睦的家庭关系笼罩之下的“污垢”的原罪是我女生的性别,并对此抱有极大的厌恶。即使知道这是不对的,是否来到这个世界,性别如何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任何人都决定不了。
还记得前两天上了一门课:《婚庆策划与管理》,给我们上课的是一个声音很温柔的女老师,虽然大四了,但这是第一次上她的课,还碰巧遇上了上海的台风天停课一天,我在家上的网课,没有能见到这个老师长什么样。电脑设备和网络过滤着老师授课的声音有一种不规律的“沙沙作响”,使得设备这一头的我听得很烦躁但又不得不听,烦躁中就听到她说:“……虽然现在很多人都不想结婚不想生育,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结婚,这是一种传统的延续……”当机立断我拿起手机给小歆发了条微信:把我家发烂发臭的家庭氛围传下去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即使我再不愿,在我的身上依旧带有着前人的影子,若要找人组成家庭也会吸引来差不多的人,因此同样的悲剧就有可能一次又一次地上演,祸害到一代又一代家庭中的女孩子们。中秋刚过,果不其然,又有自己生活过得稀烂还要帮忙指点江山的亲戚发话了,且不出意外又是男亲戚(没有说所有人家里的男亲戚都不好的意思,我家也是有正常人男亲戚的,只不过比例较小罢了),他作为我妈的亲哥哥对我以后结婚,然后我家就必须把我们一家三口仅有的、用于居住的唯一房产变卖的事情操碎了心。并且听到我说我这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不生小孩,并且还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买房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就像是个甲亢病人,oh不好意思他貌似就是。试想一下,如果我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而且是一个女儿,会不会也被逼着卖掉自己仅有的房产,女儿还在上学的年纪就被逼着结婚,表示不结婚就会被联合起来攻击,甚至还在三四岁的时候就被家里的异性老年长辈抱着乱摸、被亲得满脸臭口水,我要去制止也许还会被我妈拉住,说我“不知好歹”。也许是我阴谋论了,也许我可以逃离这样的家庭相处模式,但现在我的眼界和社会经历还很狭隘缺失,因此看不见任何希望的我只能选择阻止我可预见的悲剧的发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如今的否认也许并不是永恒的状态,让我处于我父母辈的那个年纪时说不定我也将被他们同化,成为“拷贝不走样”的克隆人。而那时的我将不会再有现在的我的任何思维方式和观点。
那我唯一觉得可以打破这种“魔咒”的方式就是打破传统婚姻的限制,将我生命中可能出现的与我息息相关的后来者全部置之度外,将所有风险的源头直接“扼杀在摇篮里”。我可以轻易地和世界上任何人达成妥协,唯独自洽不易;劝解他人头头是道,到自己这只能以自欺欺人作为收尾。
这句话出自心理学著作《原生家庭:如何修补自己的性格缺陷》第九章“‘我认为上帝想让我好起来,而不是想让我原谅’——原谅的陷阱”。“上帝想让我好起来”出自作者苏珊的一位病人,“一个笃信基督的好女孩”,因此提到上帝很正常。我的家庭环境是不容拒绝的,也不是我自己选择的,就算我今天在这里批判了这个人又谴责了那件事,说到底其实是没有什么用处。我坚信马克思主义,不信上帝,“上帝想让我好起来”只是引用,请不要揪着这点疯狂诟病,它的重点和我的期待在于“好起来”,不是吗?
到这里关于这些以前的和最近的大无语故事虽然还有很多,说多了也许会被误以为这是一个“清朝僵尸”家庭,我也有可能会被和我持不同意见的人谩骂,前文也说了发了第一篇文章后就开始心虚,怕被骂以至于好几天都没有打开后台,当某一天鼓足勇气打开后台的时候,在祈祷不要被骂之际,一睁眼发现根本没人看,幸好幸好,于是接着写,而且是越是写就越是收不住字数,然后我就拆,拆了又写,写了又改并且发现还得拆,每一天都有新的想法,每一天都在改,所以一篇文章核心观点很早就写完了,但一直在改,因此一直不能发。
原本确实是想写了几次就放弃这样的选题,做一些让人开心和自己喜欢的,例如艺术、油画、手工等美妙一点的主题,但逐渐发现已经收不住了。我其实从来无法决定自己真正要写什么,都是这些事情找上我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很难面面俱到,因此这样的选题我会接着做下去,尽管它貌似侵犯到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尽管它格局不大,尽管它被人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