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毒(上)

天地孤影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

                                                               ——题记

我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峰字。阿娘曾说,当初生我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叫白驼山的山峰,所以就在我名字里取了一个峰字。

阿娘待我很好,小的时候总是陪我玩,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有烟雨江南的小桥流水,有塞北大漠的长河落日,有幽州十郡的燕云铁骑,还有那大理南诏的茶花荼靡。

那时的我总是托着腮帮子,耳边尽是阿娘的故事,眼中的流云舒卷难分,心底向往着打马江湖的远方。

人就是这样的,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厌倦了便想去一个新的地方,尽管陌生得让他无所适从。

阿爹对我很严苛,每天除了教我一些药草相克之理外,教我一些拳脚功夫和吐纳大法。

每次练习吐纳大法的时候,我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个蛤蟆,觉得有些难看,于是稍有懈怠便迎来了阿爹的棍棒之交。因此我练得很勤,功夫越练越深,腮帮子也越练越大。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成为白驼山年青一代的扛把子,此外,白驼山的传家手艺我也驾车轻熟,制毒本领无出其右。

其实,我不喜欢制毒,也不喜欢每次和人打架总是趴在地上,姿势贼丑,有点癞蛤蟆的节奏。我更喜欢白衣飘飘,长身而立手持一柄长剑,这样多酷啊,才是武林新秀的该有的样子嘛。

但是,每当我出现这样的苗头,阿爹都会给我浇一盆冷水。并且对我言道:毒,用得好可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再不济的话,用于防身自保也是绰绰有余。

就这样,我在白蛇谷底演习蛇阵,在碧蟾洞内炼制毒丸。自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白驼山的招牌越来越响,无论是西域商贾,还是中原走贩都会来我这买药。

因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几年后,阿爹告诉我,让我去一个山洞,并告诫我:只有学完了洞中的招式才能出关,否则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想你能成为武林的杠把子。”

我反驳道:“我不想当什么扛把子。”

他说:“不,你想!”

其实,我知道是阿爹想成为武林的扛把子,但实力不允许让他成为那样的人。所以,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后来我才知道,天下的父母大多数如此,自己未能完成的梦想总是强加给子女,无论他们的小孩喜欢与否,无论这条路是对是错。

自那后,我在山洞里习武三年,寒来暑往间,洞中的招式熟稔于心,吐纳之法已臻化境,攻势愈发强劲有力,悲催的是,我的身形招法越来越像一个癞蛤蟆。

出关之日,阿爹露出欣慰的笑容,对我说道:“峰儿,这你蛤蟆功颇有先祖之风,我们白驼山的复兴就靠你了。”

“阿爹,这是啥玩意儿?”

“蛤蟆功,我们白驼山的不传之秘!”

“阿爹,可是这招式好丑啊,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会被人耻笑的。”

“蠢货,招式好看有什么用,只要能克敌就是好招。”

“可是——”

“明天继续。”阿爹撂下一句话就离开,看见他离去的背影,我知道他今天很开心。

我聋拉着脑袋跟随他身后,才发现阿爹影子有些伛偻,蓦然间看见了阿爹两鬓间的银丝,酸楚涌上心头。

西风残阳,霞际飞天,寒鸦呜咽抚人伤。

数月后,阿爹问我:“峰儿,你知道沙漠另一边是什么吗?”

“是沙漠”我平时博览群书,自知阿爹的答案。

阿爹惊奇看了我一眼,有些诧异,很显然他无法从一个问题引导出一个哲学来。

“那下一个沙漠的那一边又是什么呢?”

“还是沙漠。”

“......”

就这样,我俩在相互套娃了一个时辰。

“所以阿爹您今天想表达什么呢?”我决定终止这个无聊的话题。

“峰儿,你看沙漠那一边到底是什么,其实你是不知道的。你的认知无非是前人的经验之谈,又或者某些特定事实的依据,但它不能代表所有。它就像是一个什么来着?”阿爹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记起一个词。

“盲盒?薛定谔的猫?”我张口就来。

“对,只有你打开了,你才会知道真相。就拿薛定谔的猫来说,只有当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你才知道那猫是死是活?”

我若有所思,说道:“所以阿爹想赶我走。”

“对。不对,我是想让你走出去,去看看沙漠的那一边是什么?”

三日后,我告别阿爹和阿娘,打着骆驼东行。

临别之际,阿爹告诉我:“以后你行走江湖,你得换一个字,以锋替之。”

阿娘款款言道:“我让相士给你算了一卦,他给了我一张字条。”言罢,将字条递入我手心。

我打开手心,上面写着:“尤忌七数,是以命终。”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乞丐,才知道那个算命的有点水平。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那年黄历写着,春风解冻,利行东方,舟车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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