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如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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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次日,早起,沏茶一壶,凭窗坐读。昨日天气阴冷,犹如冬之晨昏,外出者皆添衣不够,噤若寒蝉。不料今晨天光微开,渐次光明,霞光红日宣泄而出。天不假人,凭自己性情过活,视万物为刍狗,哪管人间冷暖。

噫!正读到程颢“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春山如笑,夏山如怒,秋山如妆,冬山如睡”扑入眼帘。刹那如茶尖遇滚水,心里荡漾起来,发酵铺陈,滋味弥漫,不禁心思摇曳,屁股也不安生起来。

呼朋唤友,莫付大好秋光,进山!

南山,就在那里,犹如妆洗一新的美妇,等你。

由雁塔向南,驱车四十余分钟,便滑进了大峪口。

山口未见异常,浓绿已变黯淡。及至蜿蜒绕行,那一团团、一簇簇、一疙瘩的锦绣从四面八方向你涌来,令人目不暇接,频频转首。

山,已卸下了墨绿的怒气,变得妖娆、妩媚、华滋起来。红、黄、绿、白、黑、蓝,交织在一起,散漫着,夹杂着,从头顶铺陈而来。

那不是满山遍野的通红,是星星点灯、星罗棋布的透红。在黄叶的烘托、绿叶的对比下,如一条被点缀浸染的幕布,站在山头一扑闪,她抖抖索索却又结结实实地蔓附在起伏不平的山体上,蒙面而下。纵横交错间,各个山头竞相恣肆,谁也不想略输色彩。你的注意力无法在一处停留的太久,就被别的美色偷了去。满眼扑入的缤纷,竞使人无法静思回味,只能被动接受眼中景、身边色。

极目而上,蓝天白云下,是刺目的金属白光。那是山的璧韧,接天光日气,不生一物,从一团繁杂中突兀而出,冷冰冰,却又热辣辣的俯视着身下的腰身,犹如一个光头的中年人在打量着浑身妥帖的装扮,不发一言。

无论春夏秋冬,魂魄未变,变得是色相。山之所以是山,是因为内里如一;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被色相执迷。那些来自日月星辰的暑光寒气,可以改变山的装扮,却无法动摇作为山的本质。但是,人,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色相所迷。四山之意,山不能言,人能言之。

为什么,此时的你,如此吸引我?

不是山花 烂漫的少女,不是青春逼人的姑娘,也不是一袭雪白的少妇。而是浓烈如酒、醉美醇厚的佳人。一咏三叹,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这便是你的气质,虽然假手了大自然的装扮。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你,醉人、浓烈、醇厚?包容、丰富、大气?成熟、坦荡、自然?又恰如那半山的几簇菊,虽无人赏仍姿态舒展,虽无芬芳仍觉一身清香。

我不知道,但我心里舒坦,像半醉半醒之间,读一首好词,赏一眼明月,喝一杯清茗,看一刹那的美人,若隐若现。

于是,泡在你醉人的胸怀间,歪头看那夕阳下摇曳的芦苇,一片雪白,毛茸茸的扫过心尖;斜眼扫过露出檐尖的屋舍,石卧树挺,顺着台阶一步步踏入心田;侧耳随听那潺潺溪水,若有若无,不知从那里流向人间。

一路上,捡拾松果,问樵访道,与那些三五成群的鸟儿狭路相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便飞也飞去了,走也走去了,从此无缘再见。只是,只是,一切的一切,除了我们自身,都属于这一方天地,而我们,只是瞬间的过客。

一弯明月,爬上了山尖,将流云划开,身后蓝白的湖荡起了皱纹,天街上,船来了。

下面,是冷玉一般的山巅,再下面,是沉入暮色的花海。

北望长安,已华灯初上。

这里,不属于我。而那里,是我不得不回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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