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现在家乡正在市容市貌整治,虽说评了几次全国文明城市都没有评上,可起码三把火的余威尚存。大院门口一条街上占道经营的摊点没了,暂时都老老实实地躲进了屋子里,估计像乌龟一样在等待伸头。
摆了十几年的书报摊也不见了踪影。中学时代,每一期体坛周报都不会错过。虽说摊子不在了,可长条椅依旧锁在梧桐树下,供人休憩。
有一个叔叔,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在那里静坐。反正每次去接父亲,都能看到他。
这么冷的天,干巴巴吹冷风,不晓得图个什么。厂门口人来人往,很多都是他之前的同事,见了面都会点头微笑。要是夏天,估计还会有人坐下来跟他聊一会。可是现在,都快零度了,谁愿意受冷风吹呢?
叔叔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没有沉思,没有凝望,更没有眉头紧锁,一副往事不可追的模样。他就这么淡淡的吐着烟圈,北风一吹,随即消失不见。
这个叔叔我认识,作为父亲的朋友,依然清晰地记得小学时候在他家里吃得那顿巧克力大餐。
三岁看老,从小就这么没出息,只记得些口舌之欲,长大了能怎样,犹此可见一般。
听父亲说他那个时候本来也和他一个单位。后来,自己利用关系联系了一些业务,就开始走南闯北起来,原本的工作也渐渐疏远了。
后来,不顾众人的反对,索性辞去了铁饭碗。
那个时候的国企职工,还是很吃香的。起码在我们这个三四五六线大城市,不仅衣食无忧,而且能保证很高的生活水准的。
一件事自己做主,成功了,叫力排众议,失败了,就叫刚愎自用了。
这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故事。
自从在他家吃了那顿巧克力大餐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吃得那都不叫巧克力,顶多只能叫可可粉混合糖精。可从那以后,我也再也没有去过他家。
后来的事情,从众人口中说出来是这样的:长期在外不归家,妻子跟他离婚,孩子不归他。重新找了一个老婆,后来生意失败,再加上生活习惯差异,又没能在一起多久。最后,转了一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其实真相如何,我也不太清楚。父亲和他关系不错,可也没怎么听他提起过。
总之,在人人抱怨企业效益不好、干不如混的老国企中,他似乎成了个反面典型。很多中老人会语重心长地教育那些每个月拿着只够温饱的工资的年轻人,
“你们算不错的了,好歹能吃上饭,有口热的。看到天天大门口坐着的那个人不?脑子一热辞了工作,现在老婆孩子都跟别人了,工作也没了,天天在外面喝西北风……”
年轻人们懵懂地点着头,大道理他们虽然反感,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让他们又不得不掂量掂量。
也许,一掂量又是好几年的光阴。等掂量的差不多了,也该人到中年,就这样了。
父亲说,叔叔其实很有想法和干劲,只不过生不逢时,或者说时运不济。
好一个生不逢时时运不济,寥寥八个字包含了一切。
别人怎么说,一点都不重要。只不过,抽那么多的烟,一定不是好事情。
天冷了,早点回家。
也许,好死不如赖活着,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