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飞的冬夜,适合碎碎念

有很多时候,总以为有很多刻骨铭心的故事,和故事发生的日子,会记得一辈子,其实不然,时间是最厉害的武器,它可以让尘归尘土归土,甚至可以让一个人的记忆清零,趁着没清零之前,留下一点是一点,老了当别人的故事,看看……

比如说,自诩记忆力超级好的我,那一年,在一个寺庙……的隔壁,带发修行,过了人生当中最无所事事的一年多,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今天翻出来,发现,丢了很多“重要”的内容,就像卡碟的留声机,断断续续……

记不清楚到底是1999年夏天的哪一天,我爸骑着他的三轮车,载着我和行李,开了一个多小时,送我去单位新的一个粮库报道。

这个工作来之不易啊,还是我爸在他读高中时就开始帮我找关系才谋来的(老爸高中同学是我“老板”),我做得也不容易啊,先是在另外一个粮库做了几个月,就实在受不了各种关系,停薪留职逃到广州去打工了,在一家书店上了几个月的班,觉得还是应该多读点书,又回来成人高考,考完觉得应该上班,老爸又拼了老脸找了他的高中同学,取消我的停薪留职,给我换了个地儿继续,以前嫌人多不喜欢,这一次找个人少的地儿,包括我,也只有两个人,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地名很有意思~嵩山寺粮库,地处长沙浏阳株洲交界的三岔口,当年•毛•主•席•主张深挖洞广积粮,所以,把粮库都建在了深山老林里面,就是那种……很多……鸟……拉屎的地方,你懂的。

离目的地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公路上的一个大坑,老爸避之不及(其实一路上已经成功的避了很多坑),我被弹了起来,头,顶到了三轮车自制的顶棚上,不幸的是正好撞到了一颗冒尖的螺丝钉上,幸运的是,没有撞蠢,只是,流了很多血,差点晕了过去(不是痛,而是看到血流下来,突然眼前发黑),目前还有一个疤,而且一直是个不毛之地,寸草不生……

止了血,缝了针,然后继续走山路大约两公里,到达了我的“新单位兼新家”……

漏斗似的地形,进门是个长长的下坡,半腰中是大铁门,进门,继续下坡后,是大约四百平米的晒谷坪,右手边一排二十多米长矮矮的房子,是生活区和结算区,大约有七八间房和一个对外接待大厅,是供工作人员休息和住宿的,和生活区垂直的是两间空旷的大粮仓,据说是湖南省最小的粮库,我实在没有弄明白,这么小小粮库,几辆大货车不到一天就能拉完的存储量,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我有个工作岗位吗……

进门左侧是一棵超级大枫树,一个人搂不住的那种,树下是公共厕所,非常非常古老,男女厕所肩并肩的那种。

生活区的房子后面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上一棵据说有三百年历史的古枫树。枫树后是围墙,粮仓的背面墙直接就是后面嵩山寺的天然围墙,有个小小的后门通嵩山寺,嵩山寺是早就没有了,准确的说,我连遗址都没有看到,那会儿正在谈拆迁的事情,因为规划是要建个省内著名的人生后花园,和尚已经请来了。

就这样,像围城一样的地儿,成了我的工作和生活场所,前前后后呆了十几个月,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今天,现在,突然很想很想故地重游。

说说我的工作,美名其曰:会计,其实就是个小出纳兼统计,有人送粮食来,经理负责过磅,划等级,然后开入库单给我,我按照上面的收购价计算金额,我给钱,他走人,然后把数字好统计,月底和经理的进销存一致,做一个总结表给两站的会计即可,表上如果没有记错,不会超过十个数据……(数据很简单:之前多少公斤谷子,这段时间进了多少斤谷子,拖走了多少斤谷子,还有多少斤谷子,花了多少钱收购了多少斤谷子等等)

不是交农业税的时候,一个月没有几笔业务,一般是附近的居民打牌输了钱,就灌两麻袋谷子,打着手推车吱呀呀呀的送过来换现金了。

我上班也很自由,非征收农业税的时候,虽然要求是周一到周五上班,但是我大多数是白天睡觉,晚上听猫头鹰叫到天明。两棵古枫上的猫头鹰让我毛骨悚然……因为晚上粮库只有我一个人,我一关灯就觉得各路妖魔鬼怪都来了,所以干脆早上东方泛起鱼肚白再上厕所睡觉觉,晚上不敢喝水,因为不敢出去上厕所,因为厕所在枫树下,因为枫树上有像鬼一样叫的猫头鹰。晚上做什么呢,听歌,写日记,看书,打电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说说我的同事(只说在这粮库上班共事的),有且仅有一个,已婚男,职位:经理,其实说穿了就是仓库保管员,但是,他是我“领导”,一般不用天天上班,有“事”就来一下,办完“事”就约附近的几个邻居打麻将到五点多再回家,说是今天晚上回家就不用做饭,没事呢,就不来,可能也到别的地方玩去了,但是会打电话给我,要我帮忙掩护,当然,是说万一领导来了,就跟领导说他刚刚离开,打个电话,他从家里过来也只要一二十分钟。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经理的入党申请书因为他工作出色一次性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书因为名额有限没通过,隔壁的人生后花园项目黄了,那个经常过来吹牛和打麻将的和尚走了,我败给了一个老知青准婆婆,因为,她是城里人,我是乡里人,虽然,我比她的女儿高一丢丢,但是,她觉得我配她儿子还是太矮了点……所以,无疾而终了一段爱情。

后来,总•理•一声令下,取消了农业税,所以,一夜之间,我们就都面临着要失业了。

但是那一年,虽然说都要失业了,却只有我一个人真正的失业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太搞笑了。

因为是被动“失业”,所以粮食局推出买断工龄的“福利”,十年以内的员工,保底一万元,然后再按工龄每年补一千元,我是1997年进这个单位,到2000年算四年时间,所以是一万四,老员工多一点,大抵都是几万元,我的算是最少的,因为后来一直没有编制,新员工很难进入(由此可证,当年我爸的关系是很硬扎的哈。)

我决定要买断的时候,我爸说你自己拿主意,以后别怨我们就可以了,我妈哭,她担心我没有工作很难嫁出去,22岁的我没有了主意,最后给我嫂子打了个电话,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你现在多少钱一个月啊?我说基本工资240……她说那你还干什么啊……然后我就打了辞职报告,大致是说主动、自愿放弃这份工作……然后,我的银行卡里很快就来了一万四,我也结束了听着猫头鹰唱歌到早上才睡觉的生活……

搞笑的是那些口口声声说早就不想干的人,口口声声都说买断工龄的人,最后,都留下来了,只有当年那个因为报表保送及时,因为“关系硬扎”,因为“走后门”,所以才被评了个优秀员工,得到了一张奖状,和一百元奖金的傻瓜~我,离开了,我觉得我走了,她们就有机会获得奖状和奖金了。

突然脑补了一个画面,如果当年,我没有买断,继续和她们一样耗着,今天会如何。

改天,故地重游的话,古枫树是否还在,猫头鹰是否还记得我总是陪它们到天明,当年那个不会谈恋爱,三更半夜把小女朋友丢在穷乡僻壤的马路上的小青年,现在是否和我一样,已经油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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