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 1月23日 渥太华 雪

昨天写了写国内的东西，结果被封了。那趁着快开学了，今天把宪法作业做了。顺便写写笔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看，就当自己复习吧。

McCulloch v. Maryland 马卡洛克诉马里兰州(1819)

1816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建立了美国国家中央银行（这里是第二银行，第一银行于1811年被废弃）。第二银行建立之后，时美国各州自身利益受到威胁，引起不满。马里兰州率先发难，于1818年经州议会通过法案，要求所有在州内营业的外州银行每年须上缴一万五千美金税款及印花税（相当于今天26万美金）。在当时，新成立的美国国家第二银行是马里兰州的唯一一家外州银行。马里兰州的意图，路人皆知。

法案既出，银行拒不奉命。1818年春。美国国家第二银行巴尔的摩支部负责人兼出纳詹姆斯威廉马卡洛克（James William McCulloch）当面拒绝马里兰州的缴税要求。这个小小的银行出纳在当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名字将在一个国家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并且深远地改变这个国家的历史进程。同年，马里兰州政府于巴尔的摩地方法院以违反税法为由向马卡洛克发起诉讼。毫无意外，地方初级法院裁定马里兰州政府胜诉，并予以被告人马卡洛克100美金处罚（相当于今天1700美元）。被告不服，遂上诉至马里兰州上诉法院。在上诉法院的庭审过程中，马里兰州提出了“宪法在银行事务上保持沉默”的论点，并以此推称如果没有具体的宪法授权，则联邦政府建立银行的行为应被认定为违宪行为。法庭维持原判，申诉人马卡洛克败诉。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遂下达了司法复核令（writ of certiorari）。

面对本案，联邦最高法院面临两个急需解决的问题。第一，国会是否拥有宪法赋予的含蓄默示权（implied power）以使其履行宪法权力，落实到本案就是建立银行。第二，倘若国会拥有此项权力，各州是否仍有向其所建立的银行征税的权力。时任美国首席大法官约翰马歇尔（John Marshall）代表当时联邦最高法院传达了一致意见，即：国会拥有宪法赋予的含蓄默示权，并且依此权力成立的联邦银行不得受制于各州税法。马歇尔首先承认，宪法并没有向国会明确授予建立联邦银行的条文。但是马歇尔认为，国会的权力应当超越宪法法条所罗列出来的点点细则，即，国会在毋庸置疑地拥有宪法所罗列的权力（enumerated power）之外，亦当拥有宪法精神 (the end) 所涵盖的含蓄默示权。换言之，马歇尔认为宪法所赋予的权力范围不仅局限于其文字表面所指的一系列活动，而更应该是其精神所赋予的权力范畴，从而使得一个政府可以依此执行最有利于人民的政策。就如他在最终判决书中所写，一个联邦政府固然应受到宪法限制，但拥有最高的行动范围。马歇尔引用了宪法中“必要且合适”条款（The Necessary and Proper Clause）-- 别称弹性条款（The Elastic Clause）-- 来佐证自己的观点。该条款授权国会指定一切必要且合适的法律以执行其固有明确权力（express power）。在马里兰州政府看来，必要且合适意味着国会只能建立绝对必要（absolutely essential）的法律来实现其固有明确权力。不幸的是，作为联邦首席法官的马歇尔并不这么解读。马歇尔认为条款中的“必要”意指任何对于执行或实现宪法下权力而言有用的（useful）或是有利的（convenient）行为。因此，基于联邦法院对于宪法该条款的解读，联邦银行的建立既可以有效的募集钱财、统一货币，也因为促进商业活动、贸易流通有利于整体国家经济和民生福祉，更符合了宪法第一章第八条赋予国会税收、民生、借贷、处理州际商贸权力的宗旨。因此，联邦最高法院认为，宪法默示权应认可国家银行的建立。

马歇尔继续论述了国家银行是否应受制于州税法的问题，并提出了旷世名言：“税收的权力事关了毁灭的权力。”（The power to tax involves the power to destroy.）联邦法院同时认为，联邦法律由美国国会制定，理应凌驾于各州法律之上，相反，倘若一州法律凌驾于联邦，则会构成少数者所建立的规则制约多数人，成为暴政。因此，一个州的法律不应该抑制一个由联邦法律建立的机构，因为一州之法律不能拥有毁灭整个联邦和国家法律所建立起机构的力量。所以，联邦最高法院认为，一个为整个国家服务而建立起的联邦银行受制于马里兰一州之税法是极为不合理的。因此，马卡洛克诉马里兰州案最终以马里兰州的失败告终。

马卡洛克诉马里兰州案是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案件，很可能没有之一。马歇尔在此案中对于宪法里含蓄默示权的解读不但彻底打破了以马里兰州为首的各州“各自为尊“（inherent sovereignty）的政治及法律理念，更是直接赋予了国会在宪法框架内可以行使的无上权力，并因此影响了整个美国的政治格局，从而使得这个国家踏出了真正走向大一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