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心学概论》第五章 雪漠心学实践论11

二、文化之传世与觉世合

传世者,流传于世;觉世者,觉启于世。在文学领域,传世与觉世通常表现为两条不同的道路,二者均在向前延伸,但彼此之间时有交集。为传世而作之文章,与为觉世而作之文章,风格迥异。如梁启超后来总结道:“传世之文,或务渊懿古茂,或务沉博绝丽,或务瑰奇奥诡,无之不可;觉世之文,则辞达而已矣,当以条理细备、词笔锐达为上,不必求工也。”传世之文在文字的华彩上尤为讲究,而觉世之文,文字通常较为质朴,重视表述条理和蕴含的思想,目的在于以文载道。文学是整个文化中的典型代表,曹丕《典论》言“盖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世”,无论是传世还是觉世,其重要性自不待言,文学领域之传世与觉世,集中反映了文化上的传世与觉世之道路的分分合合。

因此,不独于文学领域,存在传世与觉世之分合,整个文化领域,亦是如此。在传统文化复兴之今日时代,人们面临着文化传承、保护及发展问题,以及如何发挥传统文化的经世作用,利益社会与人心,解答这些问题,需要回到文化传世与觉世这个历史问题上,对此进行分析总结与借鉴,走岀一条继往开来的新路。

(一)传世与觉世

在这一切都变化不息的世界,相对于其他事物来说,文化是人类唯一能持有相对较长时间的财富,也唯有文化能存留人类一切活动之印记。它是人类存在过、创造过、体验过的唯一证明。而前提是,文化必须能够传承下来。就中国传统文化而言,一般国人所共同自豪者,正是中华文化乃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湮灭能够传承下来的文化。这一结论所依据者为何?在历史风云变幻的朝代更迭中,一直未变而延续的文化,究竟指的是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从中国传统图书分类中,便可知晓。中国传统图书最主要的分类便是四部分类,经史、子、集。唐代魏征主持编撰《隋书·经志》,以经、史、子、集、道、佛进行分类,开始确立了经史子集四分法。随着历史变迁,民间的各种边缘性文化生生灭灭,而纳入经史子集的部分,则大体上流传了下来,当然也有政治因素影响下的删除和改造。我们现今所认为的中华正统文化,基本上都囊括在这四部之中了。从四部的内容来看,文学和艺术性的文化是最易于传世,且数量最多的。经史子集中,集部便等同于现今所谓之“文学”,集部所收之书最多,远远超过其他三类。这也恰恰契合了“以文传世”之意图,要知道,很多作文者,在下笔时,便已经有了传世之志,所谓“藏诸名山,传之其人”。故而,作文者,通常会在文字本身下很大的功夫,或追求文辞之华美奇谲,或追求铺陈构思之炫目技巧,或饱含丰沛之感情,而这些最易于打动人心,引起后世者之共鸣和向往。因此,传世之文化中,文学与艺术最易于传承下来,与之相比,觉世之文化,传承之路则多艰辛坎坷。

觉世文化,所指为何?觉世,实为觉人,即唤醒沉迷的世人,令其产生思想和心灵之觉悟,因此,觉世文化往往表现为载道之文化,此“道”,即为各家各派之哲学思想和宗教信仰。四部现有的著作,主要集中于经部与子部,这样看来,载道文化也得到了较好之传承,而实情是,虽然后人对这些载道文化予以了保留与传承,但同时也悄悄地进行了各种改造。如对经部中的某些经典做删减与改写,以及进行某种导向型注解和诠释,而子部中的不少载道之文,在后人解读中,也更偏向于采其文学性和艺术性,从义理性读法转向文学性读法。例如《孟子》《庄子》都经历过这样的读法转变,难言其是否出于蓄意,因为《孟子》和《庄子》这样的著作,本身便富有高度的文学性之美感。唐代韩愈掀起了一场古文运动,呼吁“文以载道”,即以文为车,装载的内容——道统,才是真正重要之物,其实质便是试图将文道合一,以道为主。从文化传世与觉世之角度看,文以载道或文以贯道,是在做一种努力,希望将文化之传世与觉世合一。而韩愈本人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在历史上是以文而留下盛名的,并非以道,由此也可一窥其古文运动之侧重点与实际效果,即还是传世甚于觉世。

(待续)

附:作者介绍

雪漠,原名陈开红,甘肃凉州人。国家一级作家,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化学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文学翻译与跨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专家,复旦大学肿瘤研究所“人文导师”。曾获“甘肃省优秀专家”“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德艺双馨文艺家”“甘肃省拔尖创新人才”“2015年中国品牌文化十大人物”等称号。著有长篇小说:《野狐岭》《深夜的蚕豆声》《凉州词》《爱不落下》“大漠三部曲”(《大漠祭》《猎原》《白虎关》)、“灵魂三部曲”(《西夏咒》《西夏的苍狼》《无死的金刚心》);诗集:《拜月的狐儿》;文化著作:《一个人的西部》《大师的秘密》(8卷)、《佛陀的智慧》(3卷)、“光明大手印”系列(10本)、“雪漠心学大系”《文化传播学实践教程》《雪漠心学概论》《雪漠智慧课程》等;文化游记:《匈奴的子孙》《堂吉诃德在北美》《山神的箭堆》《带你去远方》。作品入选《中国文学年鉴》和《中国新文学大系》;荣获“第三届冯牧文学奖”“第六届上海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2004年度“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第二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等奖项,连续六次获甘肃省委省政府颁发的“敦煌文艺奖”,连续三次获甘肃省文联和甘肃省作协颁发的“黄河文学奖”;入围“第五届国家图书奖”,三次入围“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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