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逃难记

        3月初,美国开始出现了无接触史的社区传染病例——确诊病人既不是从武汉回来的旅行者,也没接触过从武汉回来的人。我们这些一直关注国内疫情的华人,都开始有点惴惴不安了。每天的闲暇时间,就是在跟进各个公众号上的疫情新闻。确诊人数以个位数然后10位数慢慢增加着,发现地点也从美国西海岸的华盛顿州、加州,横跨到了东海岸的纽约州,而更让我们恐慌的是一些有症状的人们——包括一名怀疑自己被感染的护士——抱怨得不到及时检测,以及美国测试包短缺的消息。在最开始的时候,美国的疾控中心CDC规定只给有接触史的、或者症状比较严重的病人做核酸测检测,以至于好几例老年死亡病例都是在确诊后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2月底的一个周末,我尝试着去买口罩,但是药店告诉我口罩差不多在一个月前就脱销了,基本上都是被当地的华人、留学生和亚洲人买走了,一部分自用,一部分捐到国内去了。虽然家里有一盒很久以前买的普通口罩,但是出门上街还是不太敢戴。美国的口罩文化和国内不一样,生病的人才戴口罩以免传染给其他人,健康人是不戴口罩的。美国的口罩库存量也很小,如果鼓励大家都戴口罩的话,最需要口罩的病人和医护人员就得不到照顾和保护了。网上陆陆续续能看到一些戴了口罩的华人被歧视和殴打的消息,考虑到我在国内还有医保,加上我的甲沟炎似乎渐渐严重起来,3月12号我花了4000多元买下了3月19号洛杉矶到南宁的往返机票。3月13号星期五,几个疫情比较严重的州宣布从下周一开始学校关门停课,可以远程上班的公司,员工们全部都在家里办公,酒吧,健身房等停止营业两周,餐馆也只能买外卖,机票一下子就涨了起来。周末两天,一部分恐慌的美国人把厕纸,消毒产品和易于存放的食品都抢空了,还有一部分美国人仍然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美国过去每年的流感季节都会有上百万人感染,上万人死亡,他们觉得这个新冠肺炎也就是一种流感而已,身体好就不会被感染,或者感染了症状也很轻,很快能自愈。

        我的飞行计划是洛杉矶当地时间3月19日晚11点起飞(北京时间3月20日下午2点),3月21日早上5点到厦门,然后马上转机南宁,历时20个小时,而实际上却花了将近40个小时。

        19日晚上8点从家里出发,往日拥堵的高速路车流少了一大半,熙熙攘攘的洛杉矶国际机场也空旷了很多,只有几个中国航空公司的值机柜台前还是排了很长的队,除了三五个白人面孔,其他的全是中国人。口罩是基本的标配,很多人戴的还是N95呢!升级版的加上了护目镜和一次性手套,还有十几个豪华版的穿上了防护服,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防疫工作人员。到了登机口刚好有一架飞往墨尔本的航班正在登机,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情况,旅客全部登机结束后还在登机口停了好久,以至于我们的航班也跟着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大家安静而有序的登机,我已经困得不行,又难得坐满了乘客的飞机上,居然能那么安静,一坐下就睡着了。中间迷迷糊糊醒了几次,一次是给大家测体温,之前在办理登机手续时以及在登机时都各测了一次了,还有一次是在发餐食——为了尽量避免大家摘下口罩的时间,餐食已经简化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小瓶矿泉水、两个水果、几块小面包、饼干和巧克力等等,这将是我们在飞机上15个小时的全部食物了。

        大概睡了七、八个小时吧,觉得精神一点了,很小心地用消毒湿巾把手反复擦拭了几遍,才喝了一点水,吃了一块小面包。除了偶尔有几声孩子的叫声,飞机上仍然是异常的安静,大家都是全程戴口罩,全程无交流,全程不吃不喝或者尽量少吃少喝。出发前我专门查询了密闭机舱的传染风险,客舱空气每2~3分钟置换一次,每小时置换20~30次,与其他公共交通工具相比,飞机是相对更为安全的一种。以前坐飞机时我总是把头顶的送风口全关了,因为头顶一直有强风吹着很不舒服。这一次肯定是不能关了,我穿了一件戴帽子的外套,既防病毒又防风吹。出发前几天一直在关注国内的入境情况,这一段时间每天入境人数大概10万左右,而确诊病例才几十例,概率还是很低很低的。这个时候只能相信我的人品和运气了,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会碰上一个新冠病毒携带者吧?后来又测了一次体温,还给大家提供了更换的口罩,填了好几份健康申报表、入境信息表。21号早上6:40,我们的航班降落了。

        一上飞机时空乘人员就告诉了我们,现在入境所需时间大概需要5个小时,所以之前那种飞机还在滑行时,就有人站起来开头顶行李架取行李的现象完全没有了,不过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一点,开了手机开始和家人朋友联系了。我左边座位是一个女性,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年龄。听她在电话里说到:十几个小时没怎么吃东西,居然还不觉得饿。是啊,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等待过程中我们稍微聊了几句,她是一个小留学生,刚16岁,在费城的某所高中读书,学校也是16号周一停课了,她本来都储备够了食物准备在宿舍隔离的,可是学校要求她们回国,于是她们几个同学把储备的食物送给了当地的几个华人同学,让家里人帮买了机票赶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空乘人员又通知我们说,为了避免交叉感染,厦门机场现在是让前面先到的航班上的旅客全部清关并做好消毒工作后,才轮到我们这趟航班。目前温哥华飞来的航班正在过关,请我们在座位上耐心等候。这一等就等了4个多小时,大约在11点,我们这趟航班开始分批下机了,每批大概30~40人,我的座位还算靠前,是第3批下飞机的。

        过关流程是这样的:过两次体温检测仪,咽拭子取样做核酸检测,再人工测体温并交健康申报表,过海关,改机票。每个流程都要排很久的队,整个流程下来大概又花了两个多小时吧?在等待机票改签的时候,终于看到空乘人员在接受检疫了,这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时间其实都不是问题,最庆幸的是好像没有乘客被救护车拉走的,所以航班上应该没有确诊或者疑似吧?因为大部分乘客都是要转机的,第二程航班基本上都赶不上了,还是要感谢厦门航空公司,在第一时间免费帮我们改了机票,能当天走的都由工作人员带着,由专用摆渡车拉去了各个转机航站楼,不能当天走的也安排了酒店。

        我的转机航站楼在T3,下了摆渡车,又有工作人员领着我到了给我们入境转机人员专用的值机柜台,随后又有人带着我走VIP安检通道,并一路带到登机口,领着我上了飞机,坐在了最后排,然后其他旅客才开始正常登机。一同飞南宁的还有两个从温哥华回来的乘客,他们的航班是在早上6:10左右到的。就比他们晚到了半个小时,等待的时间就多了四、五个小时,不过最后还是同步了。

        在回南宁的飞机上发了一次小餐盒,也就是两个小面包,加上之前飞厦门航班上的那一袋水果点心,这些就是我入住隔离酒店后的第一个早餐前,40个小时内所有的食物了。下午6:40,飞机在南宁降落,等待了大约30分钟,机场上的检疫人员从飞机的后门上来了,给我们三个测了两次体温,然后带着我们从后门下了飞机,这时机上的其他乘客才能陆续从前门下飞机。一辆救护车拉着我们三个和我们的托运行李——我们的行李已经被提前取出放在停机坪上了——来到了机场的某个角落,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等待户口对应县市的专车来接。我们棚子里已经有七、八个入境旅客了,有玉林的、横县的、柳州的,还有南宁不同行政区的。几个外地的旅客,因为晚上已经没有车了,被带到了机场的隔离酒店住一晚。我是属于青秀区的,接青秀区的大巴已经在机场等候了,但是还要等后面几个航班上的旅客一起走。当航班陆续降落,乘客们都上车后,已经是半夜12:30了。到了酒店,我们还要一个一个的填表登记、领房卡,然后依次由工作人员带去各自的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2:40了!历时40个小时,终于平安回到了,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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