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556]| 吕强直谏无效果,两奸逢迎皇帝乐


中常侍吕强清廉忠直,奉公守法。灵帝依照大家的标准,封他为都乡侯。吕强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因而上书陈述政事说:“臣曾经听说,汉高祖郑重约定,不是功臣不可封侯。这是为了尊重国家的封爵,明白劝勉和告诫后人。中常侍曹节等人身为宦官,福菲薄,品格卑下,出身微贱,依靠谗言和谄媚取悦人主,使用奸佞邪恶的手段邀取恩宠,有赵高的祸害,却还没有受到车裂酷刑的诛杀。陛下不知悔悟,妄自赐给食邑,建立侯国,使邪恶小人得到任用,家人们一同晋升,印绶重叠,互相结成邪党,下面又勾结一群奸佞小人。阴阳违背,农田荒芜,人民缺吃少穿,全都由此而起。我当然知道封爵已成事实,说也没有用处。但我仍然冒着死罪触犯陛下,陈述我的一片愚忠,实在只是盼望陛下减少和改正以往的过失,到此为止。

“臣又听说,后宫的采女有数千余人,仅仅衣食一项的费用,每天都要耗费数百金之多。近来,谷价虽然降低,但家家户户,面有饥色。按照道理,谷价应该涨价,而现在反而降低,是由于赋敛和征发繁多,需要限期交给官府,只好故意压低谷价。农民天冷时不敢买衣服穿,饥饿时不敢吃饱,他们如此困苦,又有谁来怜恤?宫女们毫无用处,却塞满后宫,即使是全国都尽力耕田种桑,尚且无法供养。

“去年,命议郎蔡邕前往金商门回答陛下的询问,蔡邕不敢隐瞒真情,迷惑朝廷,极力直言回答,抨击到权贵大臣,责备到当权的宦官。陛下不能为他保守秘密,以致泄漏出去,奸佞邪恶之辈,肆无忌惮,张牙舞爪,恨不得把蔡邕咬碎嚼烂,于是制作匿名信进行诬陷。陛下听信他们的诽谤,以至蔡邕被判处重刑,家属也遭到放逐,老幼流离失所,岂不辜负了忠臣?而今群臣都以蔡邕作为警戒,上怕意外的灾难,下惧刺客的杀害,我知道朝廷从此再也听不到忠直的言语!

“已故太尉段熲威武和勇猛盖世,尤其是熟悉边防事务,童年时就投身军旅,直到老年白头时才完成大功,历事二帝,功业特别显著。陛下既已按次第叙灵功劳,位列三公,然而却遭到司隶校尉阳球的诬陷和胁迫,身既死亡,妻子被放逐到边远地方,天下的人伤心,功臣失望。应该把蔡邕召回京都洛阳,重新委任官职,迁回段熲的家属,则忠贞路开,众人的怨恨可以平息。”

灵帝知道吕强忠心,但不能采纳他的建议。

[点评]

东汉历史上,我们见到过太多的混蛋宦官,但偶尔也会见到一两个好的。如这个吕强,在宦官圈里就是个异类。灵帝知道吕强忠心,说明他知道吕强的意见有道理,但是坚决不改。改就证明以前做错了,所以改不得,一直错下去也是硬道理,这需要顽强坚持的“毅力”。

四月二十四日,赦天下。

上禄县长和海上言:“按照礼制,同一曾祖父的兄弟,已经不在一起居住,相互财产也没有关系,恩义已经很轻,丧服也属于最末等。而如今党人家族剥夺政治权利,一直扩展到“五族”,既不符合古制,也不符合习俗。”

皇帝看了奏章,有所醒悟。于是党锢之禁,亲属关系超出伯叔祖父的都得以解除。

五月,任命卫尉刘宽为太尉。

护匈奴中郎将张脩与南单于呼徵有矛盾,张脩擅自将呼徵斩首,另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秋,七月,张脩被控未经请示,擅自诛杀,被槛车押送到廷尉,死在狱中。

当初,司徒刘郃的哥哥侍中刘鯈因和窦武共同策划诛杀宦官,一同被杀。永乐少府陈球向刘郃进言说:“您出身皇族,位居三公,天下的人都仰望着您镇守和捍卫国家,怎么可以随声附和,唯唯诺诺,深恐得罪别人?现今曹节等人为所欲为,放任为害。而且他们久居在皇帝左右,您的哥哥侍中刘鯈就是被曹节等人杀害的。您可以上书朝廷,推荐卫尉阳球重新出任司隶校尉,将曹节等人逐个逮捕诛杀,由圣明的君主亲自主持朝政,天下太平,只要一举足的短时间内即可到来。”

刘郃说:“宦官等凶恶小人的耳目很多,恐怕事情还没有等到机会,反则先受到灾祸。”

尚书刘纳进言说:“身为国家的栋梁大臣,国家行将倾覆而不扶持,还要您这种辅佐干什么?”

于是刘郃应允承诺,也和阳球结谋。阳球的小妾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儿,因此曹节等人逐渐得到消息。于是用厚重的礼物贿赂程璜,并且对他进行威胁。程璜恐惧,就把阳球等人的密谋全都告诉了曹节。于是曹节等人共同向灵帝报告说:“刘郃跟刘纳、陈球、阳球互通书信,往来勾结,密谋越出常轨的行动。”灵帝勃然大怒。

冬季,十月十四日,将刘郃、陈球、刘纳、阳球逮捕下狱,都在狱中处死。

[点评]

一桩非典型政变就此流产。曹节以强大的威慑力告诉汉朝:这个时代不是皇帝的、也不是士大夫的、更不是外戚的,而是真正属于宦官的!我们可以告诉全天下:这是一个强大而无耻的宦官时代!

巴郡板楯蛮夷造反,朝廷派御史中丞萧瑗督导益州刺史讨伐,未能攻克。

十二月,任命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鲜卑入寇幽州、并州。

光和三年(公元180年)

春,正月癸酉日,赦天下。夏,四月,江夏蛮夷造反。秋,酒泉地震。冬,孛星出现在狼星、弧星之间。鲜卑入寇幽州、并州。

十二月五日,立贵人何氏为皇后。征召皇后的哥哥、颍川太守何进为侍中。皇后家族本来是南阳屠户,因为选入宫中,生下皇子刘辨,所以立为皇后。

[点评]

南阳屠户何真靠杀猪颇赚了些钱,他不希望子承父业,因此不让儿子何进操杀猪刀,命令他专心读书,但因何进资质一般,学业没有得到明显提升。

何屠户只得把改变何家面貌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他的女儿天生丽质,恰好宫里在南阳征选采女,何屠户给采办宦官送了厚礼,女儿因此顺利入宫当上了美人。何美人为灵帝生下了长子刘辨,被封为贵人,这次又以皇长子之母的身份,顺理成章当选皇后。

哥哥何进在妹妹进宫后也随之发迹,历任郎中、虎贲中郎将、颍川太守,妹妹册封皇后,他调任皇帝身边的侍中,进入权力核心层。

这一年,开始修筑毕圭苑、灵昆苑。司徒杨赐上书说:“先帝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俭,正好适中。如今将城外近郊之地,辟为园囿,牺牲肥沃的土地,废弃丰收的田园,驱赶住家的居民,这不是保护人民,如保赤子的大义。城外的园囿已经有五六处了,足够陛下逞情欢乐,也适应春夏秋冬的变换。应该学习夏禹宫殿低矮,汉文帝为省钱而取消修建高台的事迹,不要让人民辛劳。”

奏书递上去,皇帝想要停止修建计划,问任芝、乐松意见。两人回答说:“当初周文王的园囿方圆一百里,老百姓还觉得太小,而齐宣王的园囿只有五里,人们还嫌他太大。陛下只要与百姓共享,就无害于政治。”皇帝大喜,于是动工修建。

[点评]

《孟子》中有这样一段: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you),方七十里,有诸?”孟子对曰:“于传有之。”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犹以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chu)荛(rao)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

齐宣王问孟子:“我听说周文王的狩猎场,纵横各长七十里,有这回事吗?”

孟子说:“古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齐宣王说:“他的猎场好大呀!”

孟子回答:“老百姓还都嫌小呢!”

齐宣王感到诧异:“我的猎场,纵横只有四十里,老百姓还嫌我搞得太大!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文王的猎场呢,虽然很大,纵横七十里,但是,他并不禁止百姓出入,割草砍柴的可以进去,打野鸡抓野兔的可以进去。猎场是全民共享的,大家当然嫌小。您这儿可不一样。我刚进入齐国境内,就要问清楚哪些地方是禁区,然后才敢入境。我听说您都城郊外有一处猎场,纵横四十里。但是,老百姓如果在里面打了一只麋鹿,都与杀人同罪。这就是您挖了一个纵横四十里的超级陷阱在国中,随时陷人民于死地。老百姓嫌它太大,不是很自然的吗?”

孟子揭开了周文王和齐宣王的猎场的秘密,原来两者有着本质的不同。周文王的猎场,是国家的公园,是讲武练兵之地,志不在游猎之乐,更不在禽兽之利。所以猎场中的草木禽兽呢,也与民同享。齐宣王的猎场呢,是供他自己游猎享乐之用,是老百姓的禁区。

任芝、乐松引经据典迎合皇帝的心思。他们说,只要按周文王的方式来管理,就是与民同乐。不过,他们没有提到,周文王是一开始就规划的保留地,而汉灵帝要毁良田,拆房子,赶走居民来建猎场。

不怕奸臣有坏心,就怕奸臣有文化。 国君本来没想到要去干的坏事,他引诱国君去干;或者国君想干坏事,不好意思干,这时候,奸恶之臣加以逢迎,给国君找出理论依据,帮助他自欺欺人,让他理直气壮的干。任芝、乐松这样的奸臣最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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