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时光

提到冬天，必想到雪，就像无雪不冬天一样。这样看来，今年的冬来得晚，大雪过后，雪花才迟迟疑疑、极不情愿地飘落下来，转瞬又害羞似的变成了雨，人们内心的喜悦还没来得及炸开就变成了失望的叹息。真正与雪见面在春节前，这次，雪蓄足了势，点点杨花，片片鹅毛，在天地之间狂舞，一时间世界被装扮得白皑皑，苍茫茫，玉树琼枝，梨花朵朵，美得让人炫目。

我也喜欢雪。

几间平房，一方小院，院子里积雪莹莹，一个从头到脚都被厚厚的棉衣裹着的丫头在飘飘洒洒的雪花间嬉戏，那丫头就是我。把雪攥成球，在院子里扔过来扔过去，院子里低矮的小树被我击打得东倒西歪，枝条上的积雪纷纷飘落；拿一根小树枝，在厚厚的积雪上写一串数字，之后静静地等着雪花把这些数字淹没；用小铲子把雪铲开，在雪地上堆起一间间小房子，一个个小城堡，再摆上些小玩具；用竹竿框出一片天地来，在白雪上画出小鸡、小鸭，小狗，画完之后，静静地欣赏，仿佛一会儿功夫这些白白胖胖的小东西就能叽叽喳喳、汪汪叫着走出来……雪花还在飞舞，丫头站在雪地里伸出手，雪花柔柔地落在掌心，像朵朵白梅悠然绽放……

雪霁初晴的午后，房檐上的积雪有的开始融化了，融雪滴答滴答沿着瓦檐滴落，地上的积雪向阳的地方也开始消融，融成一大朵一大朵白色的牡丹花。好像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寒冷得多，中午融化的雪水晨昏时又结成了冰。特喜欢这时的景致，粉墙碧瓦，大大小小的房檐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琉璃喇叭（檐上的水流下来结成的冰），长长短短……在孩子眼里，这莹白剔透的琉璃喇叭只是好看还不够，于是，踩着凳子，把琉璃喇叭掰下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用舌尖舔舐，冰冰的，凉凉的，似乎还有点甜，现在想起来，舌尖还留存着那抹凉丝丝的甘美。有的时候拿跟小铁条，轻轻地去敲那些琉璃喇叭，只为听那铁条与冰凌相碰发出的细细的单音节“叮—”，经不住敲的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摔断的冰凌也很好玩，一节一节的，圆圆的，在掌心里把玩这份晶莹，那舒爽能渗透到骨头缝隙里，游离在细胞间……

雪花栖息在树梢上，枯瘦的树枝变得饱满盈润，娇媚地在风中摇摆。街道上雪还没有融化，经过车轮的碾压，雪地像冰面一样，平展展，溜溜滑。这里成了孩子的乐园。大家在这里溜冰，十几个人排成队，滑过来滑过去，有的噗嗤滑倒了，爬起来，拍拍屁股，赶紧回到队伍里。一个个嘴里哈着热气，脸上闪着红晕，身姿像燕子般轻盈，欢笑声像展翅飞翔的鸽子扑棱棱飞向天空，喧腾了这个寂静的小村庄。

我还有一个好玩的玩具——“转儿”，学名叫陀螺，我们都叫“转儿”，我的“转儿”是父亲给我做的，材质是木头的，一头大，一头尖，为了转的时候好看，父亲用红蓝铅笔在转儿的顶部画了几个同心圆，同心圆的中间点了一个红红的圆点，母亲做的抽子，用花布条绑在一跟小木棍儿上。转的时候先把“转儿”发起来，待它晃晃悠悠转动的时候用抽子抽它的底部，“转儿”就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快成旋转的圆圆的影儿，待它慢下来就再抽，它就又快速地旋转起来。此时在“冰面”上，没有任何阻力，“转儿”转得格外欢畅，只看见那红蓝相间的同心圆放大，再放大，飞旋，又飞旋……

喜欢雪，喜欢下雪时的万花狂翔，琼玉缤纷，喜欢雪后漫山遍野银装素裹的那份静谧、悠然。时光裹携着记忆亮晶晶地游走了，而飞雪总会唤起我内心的情愫，那些有雪的日子总是在我的记忆里闪着莹莹的光亮，抑或我所怀恋的正是那份通透，那份晶莹，那份澄澈吧……

2022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