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鱼血沫

  数百年前,人鱼族突袭妖精国,把妖精国二王子的未婚妻逼死在城堡的池塘边上。来年春天,正值海底繁殖的季节,已登基的妖精二王子麾剋夜袭人鱼族,将人鱼族皇室一举歼灭。

人鱼族国王向来和蔼可亲,受族民爱戴,族民们不忍人鱼皇室抛尸荒野,逐为皇族收尸于郊外,但传说他们并没有看见十三公主和五王子的尸首。

从此以后,人鱼族的百姓成了没有领土没有国家的无主游魂,一年后,人鱼族的身影就消失在这洪荒中,世人都说他们归隐于不为人知的海域中。

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难以逃脱的命中注定。

—前引

  “凛夜,今后有什么打算?女王看了看她手上的书,“若你想救糖衣,只打算坐在这所房子里?”

  凛夜看着花园里的这片兰铃,风一吹,摇曳得让凛夜回忆连绵,那些与糖衣一起坐在院子里,看书,吃零食的日子,如今都成了奢望。抬头,依旧是皓月当空,星光闪耀。

  “记忆魂魄,明天出发去找。”看着巫书上写着百分之3的成功率,她结实地皱了一下眉,可从没想过要放弃。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女王笑着,伸手接住了樱花树上落下的一片花瓣。

  女王国边界以东就是妖精国,循着糖衣记忆魂魄的气息,此时此刻的凛夜幻化成一只黑猫,蹲守在妖精王麾剋的城堡上。这国度天地间流光溢彩,天空与大地被千丝万缕的流光连接在一起,遍地的奇珍异草也洋溢着星星点点的光辉,凛夜追踪着魂魄气息的方向,在城堡的围墙上蹑着歩。

  “是那个方向了”她心里想着,跳下围墙蹿进城堡里。一路上五光十色的光芒,熏得她有点眼花缭乱,她一边走,一边四处察看。若是看到有蝴蝶在附近缠绕,她便立刻趴下,隐藏着,生怕是些通风报信的伪装者。

  踮着步前进的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黑漆漆的路芦苇丛,在这缤纷烂漫的花草,树木丛中出现这样一片黑乎乎的东西,那仿佛就像通向另一个时空的幽暗过道。凛夜吃力地穿进芦苇丛。

  芦荟丛的尽头是一个池塘,凛夜藏在芦苇丛中观察了一会儿,四周黑得伸抓不见肉垫,就连星光都好像被施了遮蔽术。凛夜借着猫咪夜视的非凡能力,搜捕到池塘对岸,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靠着芦荟的掩护,她慢慢地挪近。刚走出芦荟丛没几步,便脚下打滑,向着池塘直直撞去,只听见粗怖的一声“嗡”,一个响彻天际,像怪物一样的声音,池塘里一股凶狠的力量把凛夜反弹进芦荟丛里,全身像是被针扎一样,麻疼交集。那个被她触动了的结界迸射出割眼的白光,待晕眩散尽后,她吃力地从眼缝中看见,那个恶毒的结界里关着一尾蓝发蓝尾,遍体鳞伤的人鱼,此刻她站在池塘中央,手足无措地看着被反弹进芦苇的自己。

  “笃、笃、笃、、、、、、”一串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而来,金眼碧发,尖耳朵,穿着妖精皇族的衣服,站在池塘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人鱼,嘴角露出邪魅的笑意:“又想逃?说多少次,你皇族的人都被我杀干净了,你逃出去,是想寻回那些销声匿迹,胆小如蝼蚁的人鱼族民?”说着,他走到池塘边,打开了结界的门,施出一股力量把人鱼拽到自己跟前,粗鲁地捏起她的下巴。

  光芒中,她的眼睛依然有力清澈,金眼碧发总觉得哪怕是一头狼,关了数百年,意志和戾气总该消磨殆尽,而她仿佛固执如初。伤心,愤怒,仇恨,绝望过后,双眼里依然没有存下半点阴霾,就像那无论经过多少丑恶杀戮依然蔚蓝的大海。这样的一双眼睛,让他内心深处十分矛盾,他甚至觉得,痛快杀了,太便宜她了,应该把她慢慢毁掉,他一直以人鱼族所剩的零散子民的性命来威胁着她。 

  “只要答应你所有的条件,你就放过我的子民,并且让我离开?”看着她倔强仇恨的眼神,他仿佛得到了乐趣,凑上前去戏谑道:“离开?你,只能自尽!”她拼命地想躲避她的气息,可全身都被他的法术紧紧控制着,再怎样挣扎也只能是把脸向旁别去几厘米,语气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挫败:“好,我答应你。”话音刚落,他便像吸血鬼一样吸住她的唇,躲避不及的她只好狠狠地反咬一口作为反击。

  “呵!你们人鱼族手上沾了我未婚妻的血,能让你们皇族的人死得如此容易,已经是便宜你们了!”说着,擦着嘴角的血,手一挥,撤下池塘上方的结界。“明晚开始,日落之时,准时到我寝室来,你若想再看见你的族民活活死在你面前,就尽管玩花样。”说完便走出了芦苇丛。

  强撑着想听清楚一切的凛夜,在半道早已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像海草般温润的东西包裹着。

  “醒了?要喝点水吗?”一捧水来到了凛夜的面前,她乖巧地舔着水,慢慢地清醒过来,糖的魂魄气息又钻进了她的感应里,她围着芙拉转来转去“是这里了,是这里了,该不会是在这人鱼公主的身上?”芙拉却被这猫咪模样的调皮逗笑了,一把她抱起放在左肩膀上,凛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酥麻得四脚在空中胡乱抓挠时,在芙拉的发间,感受到那气息近在咫尺,她伸爪拨了拨芙拉耳边的浓发,是一只由妖精翅膀做成的蝉翼形状耳环,魂魄碎片就附在上面:“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耳环?”

  在妖精国里,耳环是订婚信物,当今妖精王麾剋就曾在订婚宴上送给他已忙未婚妻一对,也是一对蝉翼,那对蝉翼如同这妖精国的天地十分的流光溢彩,可这对蝉翼却黯淡无光。

  以后的每天傍晚,太阳准备下山时,芙拉就变幻成妖精王已故未婚妻的模样,在日落之前来到他的寝殿,每到凌晨十二点,她又变回自己的模样,拖沓着回到池塘来,每次回来,鱼尾上都会少一片鱼鳞,她便在池塘边上胡乱刮下些青苔勉强敷上冒血的伤口。

  某天夜里,芙拉回来后,当着凛夜的面活生生地削下自己一片鱼鳞,推进凛夜的胸膛:“小猫,你走吧,明晚过后,我大概就不在这儿了,你在这儿不安全,这块鳞片能保你平安”,凛夜端坐着,与她相视片刻后,露出了原身。

  “你,你,你......”芙拉先是惊慌得说不出话来,后又低头喃喃道:“这世间隐藏之术如此了得的,就只有我儿时的好友昼暖”,她凑近去认真端详了一会,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你大概就是她口中那位顽固妹妹!”

  “什么?!”

  芙拉露出了与亲人久别重逢的笑容,拉过凛夜的双手问:“你姐姐,可还好。”

  “恩,她现在是巫界的女王,凛夜看了看芙拉的耳边,犹豫再三,皱着眉,咬了咬唇,“一个月前,是否有个粉红色的魂魄碎片撞到这里来了?”

  “是...附在我左边的耳环上了,芙拉摸了摸左边的耳环,“你是为了找她而来?”

  “是”

  “后天清晨,请陪我回一趟人鱼族,事情结束后,我把它给你。”芙拉说着,伸手抚了抚凛夜那一头散发着月光般的银发。而凛夜,心里迷惑着,眼前这位自称跟昼暖是小时候玩伴的芙拉,自己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来。

  第二天傍晚,芙拉像往常一样,在日落前来到他的寝室,只是这次她忘记了要幻化成另一个人,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寝室的门,妖精王不在,她松了一口气,信步走到窗边,坐在窗台上,这里是城堡的最高处,除了她身处的那片芦苇地外,城堡里的各处,都能尽收眼底。

  她站了一会,后来干脆坐在窗台上,她至今都弄不明白,自己年迈和蔼的老父亲,当初为什么突然对精灵国发动了那场袭击,在那次袭击的前3个月,妖精国和人鱼族还曾商讨过两国联姻,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恐怕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和时间去弄明白了,妖精界的夜景满目的琳琅色彩,再加天空闪欢快的星星,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处境。

  在被粗暴地扯下窗台的那个瞬间就如同被魔鬼扯回现实,她本能地想逃脱的空隙,却被身后的双手反锁在怀里,又是那个戏谑的声音:“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她被他的气息撩得脖子酥痒,侧头的瞬间,耳间的蝉翼在他眼边略过,“那是什么东西?”

  “不好”她心里想着,立刻装作整理头发的模样捂住了两边耳朵,施了个障眼法,似笑非笑地拉出一条芦苇草来,看见自己蓝色的发,才瞬间觉悟道“我先,先变成她的样子。”

  “不必了”金眼碧发说着的同时把她转过来,星光和月光和着风吹进窗内,蓝色海藻般温润的头发,能承住细小落樱的睫毛,嘴唇紧抿着,遍体鳞伤的皮肤,还有那条布满染红青苔洞的尾巴。“为何?每晚削下一片鳞片?”

  只有深深的呼吸声回应着,芙拉的默不作声似乎又让他怒火起来,他每次对待她都像吸血鬼一般,仿佛想把她吞进自己的肚子。

  这天回到池塘,已是清晨,天空开始泛白,若隐若现的月亮周围还挂着星星。芙拉脸色苍白地说:“凛夜,我们出发吧”

  凛夜化作一条误入城堡觅食的野猫,叼着口中那尾缺鳞带血的鱼,跑向城堡外的大海。

  她们穿过鲨鱼群,越过珊瑚林,她回到宫殿,收拾了当时人鱼皇族被灭时十三位哥哥和父王所战斗的兵器,再一直逃到人鱼皇族的陵墓,用双手为他们砌了衣冠冢,并把各自的兵器立于坟前。那位金眼碧发的妖精王是如何在她面前用立箭射穿了她五哥哥的心脏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坟冢立毕,她带着凛夜来到了法老阵前:“父亲说过,法老阵内,站在正对着法老阵的第十个圈内看,法老杖上宝石所汇聚的光芒之处,便是人鱼族的全族之宝,我答应过那个人,要把全族之宝献给他,他才能放过我的族民。”她把左边的耳环摘下了打碎,取出那魂魄递给凛夜:“你站在这儿,不要入阵内,阵内有法术和机关。”

  在芙拉如履薄冰地走到法老阵中间时,陵墓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位金眼碧发的妖精王握着一件随手从坟头抽出来的兵器,怒气炸海地吼叫到:“我说过,你别玩什么花样。”

  “麾!别走进来。”

  麾剋已走进了法老阵中,顷刻千万把刀片从四面八方向阵中狂飞而来,想冲进阵中的凛夜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水罩飞档在外,那水罩强撑着“1秒、2秒、、、、、、”第五秒的时候,蓦然收缩,所有刀片斩瓜切菜般飞落到芙拉身上。

  “芙拉!”她的手被他紧紧捉住,她惊愕地看向他,像哄小孩一般,微喘着气:“听话,照我说的走出去。”

  走出阵外,她全身早已被鲜血覆盖,她深吸一口气,往下一削,尾巴上剩下的鳞片被尽数剔除,和着鲜血递给他,她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了,迷糊中笑着说:“有一样东西,我想,该还给你的。”她从右耳朵间摸出了剩下的那只蝉翼耳环递过去,在变成血沫,消散在大海前含笑说了句:“可惜,只剩下一只了。”

  千年前,在大海边,有位金眼碧发不自己受皇族待见的少年,被同胞异母的大哥骗到海中央企图淹死,而海底有位正在练习变幻术的调皮公主,拍打着鱼尾,卷起了海潮,把少年送到了岸上。

  等待少年苏醒的期间,她一直在练习着如何变成邻国那位美丽的赤发薄唇的公主。

  醒来后的少年把蝉翼赠送于她,心里默想着作为以后相认的信物,可他却记不住她那双大海般的蓝色的眼睛。

  而她,也忘记了该把自己变回蓝发蓝尾的模样。

  一声震耳欲聋的“芙拉”随着消散的血沫,回荡在海底。

  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难以逃脱的命中注定。

就像人鱼公主,永远只能是悲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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