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以对

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工,由于我母亲常年疾病缠身,所以父亲一人扛起养家糊口的重担。这昂贵的医药费与学业费让年近五十的父亲身形瘦弱,头发上总感觉蒙着一层霜,脊背也和在佝偻……

父亲十几岁就出去打工,三十几年来他见证了打工从一种社会热潮到现在的萧条期。用父亲的话来说,他的双脚踏遍了大半个中国,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面对世事变迁,他能处变不惊……

但是,面对自己的艰难际遇与所受的不公的待遇,父亲也总是暗自神伤。

几年前,国家政策惠及偏远山村,力图水泥路村村通,家家通!这让常年在外漂泊的父亲及村上许多农民工都欣喜不已,他们终于不用再背井离乡的去打工谋生。于是,父亲他们跟着一个外地的包工头在家乡干起了搭桥铺路的活。由于都是附近的村民,所以,老板常年在村民家免费吃住,大家相处也是格外和谐,村民们也是对那个老板敬重有加。老板也会经常把账说给他的工人听,因为大多数工人都不识字,所以都只是听老板说。

历经三年多,整个县城大部分工程都完工了,大家对去交接拿款的老板望眼欲穿,然而,他再也没回来。这让当时的农民工震惊不已,多的十几万没拿(这可是全家好几个劳动力工作了将近三年一分没领的工资),有的几万(父亲因为家里母亲常年的医药费以及我与弟弟的学费、生活费,所以基本都是月结工资)。几个人去乡政府闹了几周,政府说国家的工程款都是如数给了包工头,他们谈的就是包工头交货他们交钱,他们并不负责农民工工资。但是,他们会尽力找到包工头让他把钱给大家,于是,大家没办法就回去陷入了无尽的等待和悲伤……

然而,生活的重担让这些可怜的人没有时间去悲伤,很快他们又去往各地打工了。有人说,后来政府逮到了那个包工头,但是,他的账本都是缩减了很多工时,农民工手上又没有账本,大家没有办法对他采取法律手段,最后按他的账本多多少少拿了一点钱,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我父亲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所幸因为家庭特殊情况,所以,他受害较轻。之后的几年他都在福建干工地,靠自己的双手送我和弟弟读书,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辛苦,他只是一直强调绝对不让我和弟弟再过他那种日子。现在我和弟弟都在上大学,他的压力更大,但他却说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快乐与安慰!

去年,49岁的父亲终于熬不住福建的酷暑,更重要的是,他想我们更近一些,于是,他来到成都打工。近年来,他年龄越来越大,农民工也进入萧条期,所以,他特别不好找活干,最后终于在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工作。所以,父亲对于愿意收留他的老板也是感激不尽,老板说必须要工程完工验收了,他才能拿到工程款,所以,平时只给工人们生活费,等到九月和三月开学季才结全部工资。父亲很怕最后悲剧重演,但是,又找不到其他工作,而且介绍他去的朋友说老板一直都是那样,但开学季绝不会拖欠工资。于是父亲忐忑不安的在那儿干活,每月把自己的生活费省吃俭用打给我和弟弟,我不忍父亲如此辛苦,自己靠做兼职自给自足,父亲也轻松了一点。

谁知,九月开学,老板却没有如期发工资,我和弟弟开学陷入困境。一向温和老实的父亲终于爆发了,他和其他工人一样整天罢工找老板闹,最后老板没有办法才把我和弟弟的学费打给了我们,父亲也算松了口气。那时父亲就想马上离开,但是,善良的父亲在老板的一顿好话面前,又心软了,就一直在那里干到了过年。

老板说过年会把所有工资打给父亲,于是一直等,一直催,过年却只打了一部分。老板又各种推辞,说三月上学全打,然而,并没有。三月推四月,四月推五月,五月推六月,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了,他前天说昨天,昨天说今天,然而,我们始终没有看到钱。

父亲打听到,他的工地马上完工了,父亲担心他马上搬地方我们就找不到他了,因为他总是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着急的父亲,让我明天和他一起去找老板要钱。

我向来就不是那种软弱的人,甚至不太通情达理,我不可能被他说的心软。明天,我将撕开他伪善的面孔,让他的工人们看清他的嘴脸,因为,我对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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