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

    毫无预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夹杂在零星的雨里,草草开始又草草结束,行人的伞还未来得及撑开,行人的帽子依旧笼着西安独有的霾色。

  临近一大波考试,可心思全被这寥寥雪意牵向不知名的地方。孟娴靠着桌边的暖气,上面还放着个刚刚买回来的烤红薯,闻着特别香,买回来却没那么想吃了,窗户缝里有百转千回也要渗入的寒意,令人清醒,也令人格外不想看书,一本书还未翻过几页,草稿本不知觉就画满了名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思绪随意飘荡时手下总爱涂涂画画,遇见那个人之后,一笔一划便都成了他的名字。

  多年前的西安真真有雪落满长安静谧又古朴的味道,而后许多年受全球变暖的影响,雪越来越晚也越来越少了。靠近秦岭的地方倒是早早落了雪也积出了纯白世界,但城市的里车水马龙无一时停歇,偶尔落了点儿也消失在车轱辘下了。

  骆奕,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定会是个温柔至极的人,果然,温柔地不像样。话不多,却总能照顾到别人的感受,安安静静如同一方流传了很久的墨砚,让人不自觉就心安,像水墨画上清浅一笔,不过分夺人眼球,却也举重若轻。

  那是孟娴第一眼就藏在了心底的人,此后事隔经年,依旧居住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记不清是怎样就消失在了彼此的生命里,十八岁的那个盛夏,夏蝉格外聒噪,马路上蒸腾着灼人的热气,本该写满了故事的假期却突然断了片儿,忽然不见踪影。

  十八岁之前的最后一场雪,落满了高中校园,操场久无人经过,唯独骆奕和孟娴翻了校门又翻了操场门进去。那天的温度很低,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温暖,两个一贯安静的人笑声回荡在整个校园,一大一小的步子印出长长地纠缠不清的纹路。

  口袋里的烤红薯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是街角大叔刚刚烤出来的,黄芯儿的格外甜。拂去花廊落下的雪,两个人就着吃完一整个烤红薯,连时不时凌冽的风里也夹杂着烤红薯甜丝丝的味道。

  花园里的玉兰树落了一树碗口大的花,压弯了枝条,又窸窸窣窣落了人满身。

  “扑腾”不知是谁跌在了雪地里。

  “哈哈哈哈哈太笨了!”

  “你故意绊倒我,还笑。”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你别跑。”

  “傻子才不跑呢!”

  “你慢点儿,别摔了。”

  “才不。”

  临近年末,大红色的灯笼点缀在空空荡荡校园,这嬉闹声竟是比这红灯笼还要多几分生动与喜庆。

  日色渐晚,天边那一滩橙黄色也缓缓低垂,年少的姑娘,叽叽喳喳,年少的少年,偶尔被气炸,安分克己的人又翻了校门回家,口袋里的烤红薯甜了一整个冬天。

  孟娴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更好加灰暗,暖黄色的路灯一瞬间全都亮起,风轻轻拍打着窗户,还夹杂着零星雪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全不似白日那般仓皇草率。

  “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从家到学校一共十五分钟的路程,六个转角,每一个都藏满了孟娴的期待与遗憾,还有年少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那年冬天的太阳是个格外贪睡小孩子,白日里起的晚,晚间又早早歇下,路灯总是昏暗,顺着马路远远望去,远处却仿若倒影了天上的星辰,还顺便调了个色,显得格外温暖,而孟娴总是很偶尔地、不经意地遇见骆奕。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孟娴第一次在街角遇见骆奕,北风刮过有呼啸的声音,天色很暗,贪睡的太阳还没睡足,路灯是昏暗的暖黄色,藏在围巾里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落满了雪的的街道安静得不像样。

  “好巧啊!”

  “好巧!”

  一大一小的步子印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晃,便响了这许久许久的时光。

  “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孟娴还是习惯性地听完这句歌词才接起电话。

  “喂。”

  “……”

  “你好!请问……”

  “是我。”

  “……”

  “……”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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