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总要制造一些惊喜让自己感动。
立春到来的那一天,我就计划赴一场约会,一场和春天的盛大约会,我和春天就差一朵花开的距离。
从立春到雨水到惊蛰,从春分到清明到谷雨,我一直春心荡漾,像一株满园春色关不住的红杏,在墙边探头探脑,想穿墙而过,跻身到大自然去赴春的盛宴。
我想在春天的阳光里,看雪上加霜后的盎然生机,看天地变色,铺张的花满山遍野,看微风吹落的花瓣缱绻人梦,看蝴蝶漫舞优雅蹁跹……我想……我想在花丛中扑蝶,在花树下饮酒,醉了就在花间入梦……
从“草长莺飞二月天”到“花底离愁三月雨”,从“燕子来时新社”到“梨花落后清明”,我游春的念头一日也没放下,心心念念。唯恐人间四月芳菲尽,春归去,踪难寻。
翻了日历,五月五日便是立夏。再不行动,一年就过去了,我的游春梦将会始于立春,终于大寒。四月末的周日,终于寻得些空隙,我早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不顾天色已晚,和友人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游春。
游春和春游其实不完全相同,前者重在春,后者重在游。而我,属于前者。没有哪一年比今年让我对春天如此着迷,我憧憬着和春天相关的各种活动,游春踏青、赏花折柳、扑蝴蝶、荡秋千、饮花酿……
一年之计在于春,除了春耕,古人对春的崇尚和喜爱还表现在各种富有情趣的仪式感上和文人墨客千姿百态的咏春诗上。
文明发展到现在,人们反倒对春天的期盼淡了,像淡了的一去不复返的年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不在关注二十四节气,不再关注四季的更迭。春天的樱花,夏天的细雨,秋天的红枫,冬天的白雪,四时风物之美都不及银行卡的数目让人感兴趣。静不下的心,迈不开的腿,涨不上的薪水,放不下的手机。
我想,我今年之所以这么渴盼游春,应是源自于对渐行渐远的美好的纯真年代的追忆,我怀念朱自清笔下那个盼望着,盼望着的春。
我提了个小竹篮,装了些瓜果,带了野餐布便兴致勃勃出发了,友人见到我也是十分欣喜,她知道我的性情,什么雨中海边漫步,夜半上山赏月,秋河边寻萤火等诸如此类的事我总是饶有兴致。她笑问,你想去哪?我答,到大自然中去!随便,哪里人少往哪里走!
于是我们驱车前往海沧蔡尖尾山顶的新一代天气雷达阵地“天语舟”。
出门时,已近日暮,天青色欲雨,我特别兴奋,因为这样的天时,游人一定更少。
到了山顶,果然行人很少,虽说已经五点多了,但乌云却散了,天色更加清明。空气清新润泽,春泥的气息沁人心脾。“傍翠阴,解尘襟,婆娑小亭深又深”,我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岁月悠长,人世明净悠远。张可久曲“无是无非心事,不寒不暖花时”,正应了此情此景。
山上恰好没有大片大片五颜六色人工培育的花海,正合了我的意。山野边的白色野菊花倒是开得生意盎然,清丽极了。我弯腰采了几枝放在我的小竹篮里,百花之中我偏爱白花,喜欢它们的不争不媚,素雅娴静。
寻了一块平整的绿草地,铺上野餐布,白色的野菊花衬着红色的蜜汁西红柿、黄色的菠萝,绿色的贝贝南瓜,一些小点心还有我的大草帽和花环,构成一副美丽的野餐图。我们顾不上美食,戴上花环仿佛就变成了森林公主,趁着天还没暗,赶紧多拍几张美照,留住这转瞬即逝的春。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几只流浪狗,瘦骨嶙峋,和我周围尽是叫囔囔喊减肥的人成了鲜明的对比。几只都是品种狗,不知何以流落到此,看样子已经好几天没吃了,我拿了几块蛋糕和几块卤猪手向它们招手,狗狗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它们很是善解人意,吃完乖乖的一边玩去了,乖巧得让人心疼。可怜它们餐风露宿、食不果腹,人各有命,狗亦如此吧。我多希望人们能把日益增长的肥胖分给流浪的毛孩子一些,多希望人们的大房子里也能有它们一个容身的小角落。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雾气袅绕,“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晚风吹来,夹杂着几滴小雨点儿,“春风轻柳絮,夜雨瘦梨花”。我仍是兴致盎然,不舍离去,徜徉在自然间,沉淀下来的时光,总能给我带来最深最温暖的慰藉。好春能有几何时? 竞酒争花,吟风弄月。可惜我临行忘了带上桃花酒,花间一壶酒,便是人间好时节。
梁秋实先生说:人在有闲的时候,才最像是一个人。忙于取悦他人,不如闲居取悦自己。
采花,听雨,赏雪,观四时变化乃人生幸事。万千风物都有它不同的妙处。忙的时候认真工作,空闲的时候,不妨静下来欣赏世间雅致风物。看天上云卷云舒,赏庭前花开花落,人间烟火,平和,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