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7-26

老耿一行四人,经贾支书一一向大家介绍,在鞭炮声中握手寒暄,相互致意,对于螺旋桨,初始印象还不错,说是五十七,看上比实际年龄轻得多,皮肤曰皙,食指和中指蜡黄,有可能是烟抽多了的缘故。老耿微笑地点了点快谢顶的头,拉拉对方的手,说:“罗组长,你这房子盖的还不错嘛,花了不少钱吧?那边上冇翻修的……是牛栏啊,那是要的。有砖家说农民的房子比城里人的宽敞富余,我的看法还不一样咧,耕牛农具猪鸡鹅鸭也要地方搁啊!贾支书你说对吧?”

老耿一边说一边走,一进大门便上二楼,螺旋桨跟在后面阳奉阴违,只是不曾打拱作揖。老耿踱进外厢房,看见床上靠墙头一团蓬乱的白发,被子上盖着女人的毛衣棉裤,想必是组长的老娘,便低了头问:“喂,您老人家好吗?”“妈,这是农业局耿局长,他来看望你哩。”螺旋桨尽量压低声音,又转向老耿说,“又聋又瞎又怕光,老是蒙头睏醒。”老耿好生不解,瞎子怕见光是什么意思啊?你跟聋子说话怎么故意控制音量?本想掀开被子看看,又见盖的衣服好脏,便又缩回手来,挥了挥,说,“您老安心养病吧,有这样的孝顺儿孙真是您的福气呀。”又问螺旋桨,“你母亲瞎了多长时间了?”“十三年了。”“真不容易,为愿老人有个幸福的晚年。”“晓得,谢谢您局长。”

湾邻郑重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冷笑着摸下巴,恰巧被耿局看在眼里。老耿扫了大家一眼,微笑着招呼,“哎,大家坐拢来,乡里乡亲的,不要客气。我姓耿,老家就在沉鱼山,跟你们一河之隔,今天来给各位乡亲拜个迟年。这次我受上级领导委托,回来看望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或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嘛。我和王局长是同学,跟胡乡长是战友,今后还要和贾支书共事——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老耿的几句开场白立刻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有男女老幼、有尚未外出务工的青壮年,还有几只看家犬也撒着欢儿跑来凑热闹。揭开了的果盒里有瓜子、向日葵、花生南瓜子,中间放了一堆水果糖,小孩瞪眼望着,却没有一个人去拿。螺旋桨不失体面地招呼大家宴茶,幺喝老婆拧着茶壶跑上赶下,自己美滋滋地吞云吐雾,一会儿弹弹手里的烟灰,一会儿看看这支加长过滤嘴的牌子,老队长双手接过老耿递上的香烟,没要火顺手夹在耳朵上,娘儿们没接烟是边摆手边笑。

老耿从公文包里翻出一张表,逐项填写,算是对一部分人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罗组长,念过高中,四口人吃饭,去年一亩八分田受灾,只有3000多元的收入,还有六分地的茶叶卖的钱在内,一头猪养了十个月吃了(过年),女儿出嫁,儿子打工收入尚不明确……当年的高中生还在家中务农,是时运不济还是另有隐情?这且不说,一米五的个头,浓眉大眼,嗓门特大,远远听来如同吵嘴一般,与刚才唤娘时判若两人,说笑时牙齿与泛黄的手指没有什么两样,他说他身上这军装都是他侄儿给的,总而言之一个字——穷,值得称道的是——他还没有哭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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