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一代天才诗人的陨落

  如今提到写诗,可能很多人会嗤之以鼻。这是一个不再崇尚诗歌的年代,至少远远没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般疯狂。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一个北大毕业的天才诗人,年纪轻轻却提前退场,在令人惋惜之余,我们又不得反思:写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为获得现世的超脱,还是灵魂的飞升?是要活在当下还是逃离俗世?

  如今提到海子,早已无人不知了。海子去世后,他的好友,同为当年北大三剑客之一的西川曾说过: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

  如今的海子,已然成为神话本身。

  关于海子的生平,短暂到一句话可以说完,很多人也并不陌生。他10岁读中学,15岁上北大,18岁写诗,19岁工作,25岁卧轨自杀,一生创作200万字作品,临终留下9字遗书。


贫穷而荒凉的童年

  海子原名査海生,出生于安徽省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他是家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弟弟,是地道的农村孩子,跟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大多数人的经历并无不同。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贫穷的家境让童年的海子早早懂事。每次放学回家,他总是让弟弟们先吃饭,而自己只吃剩饭。农忙时节,他就从学校步行回家,帮家里干活。节假日结束返校时,为了省钱,他会从家里带一些咸菜和生米。

  这让我想起了中学时的老师跟我们讲述的他自己的故事,他跟海子差不多是同时代人,参加了八年高考才上了大学,因为家里穷,每次去学校,都是自己带着馒头等干粮,背着柴火带着锅,因为要自己生火做饭。

  海子的童年,也是在这样“贫穷而荒凉”中度过的,从他后来的诗中,我们也能看到许多反应他村庄和家乡的意象,大多充满了悲凉,如《村庄》,最后一句“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令人为海子内心的孤独和荒凉而叹息。

  也许是因为童年的贫穷,给了海子难以磨灭的记忆,所以他参加工作后,曾多次往家里寄财物,还曾把母亲接到北京小住。

  他工作后第一个月拿到90元钱工资,他就寄回家60元,又花500块前帮家里买了一台黑白电视,而他自己则生活的非常穷困。


热烈而悲凉的天才

  海子自幼聪慧,1979年他以370分(现在能查到的数据显示,1979年北京高考文科的录取线是310分)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这时候他才15岁。

  他成为班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同班同学都比他大,与他同年考上北大的骆一禾,也比他大了三岁,即便是今天,用“天才少年”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

  从1982年开始,18岁的海子开始诗歌创作,从这一年开始到他去世的1989年3月26日,短短六七年的时间里,他创作了200万字的文学作品,且多以诗歌为主。

  也是在这一时期,海子先后与西川、骆一禾结识,三人组成了“北大三诗人”,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北大三剑客”。那时的北大,那时的整个诗歌界,一片欣欣向荣。

  有人如此评价三人的诗:海子的诗飘逸、热烈,有飞蛾扑火般的激情;而西川的诗则相对冷静、克制;骆一禾的诗虽产量不如海子和西川,但却最稳重、淳厚。三人各有所长。

  我们熟知海子,大多源于他的一首明快的诗《面朝大海,穿暖花开》,那句“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几乎人人都会,甚至被谱成了曲子,成了房地产商卖房的噱头,而海子的成名作则是《亚洲铜》,这也是他最早的作品之一。

  此外还有《日记》、《九月》、《西藏》、《黑夜的献诗》、《四姐妹》、《春天,十个海子》等,都有着极高的传播度。

  像“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没有任何夜晚能使我沉睡,没有任何黎明能使我醒来”“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只身打马过草原”“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等名句都出自海子的诗歌。

  从海子的许多代表作中可以看出,他有着炽热而又悲凉的情感世界,他的诗灵动飘逸,却又深远悲凉,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他的所有热情,切断他与现世的关联,最终带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他去世前,他曾跟友人谈到过一个发现:黑暗不是从别处,是在傍晚从麦地里升起来的。友人当时并没有在意他的话,直到海子去世,看到他的遗作《黑夜的献诗》,里面写到:丰收后荒凉的大地,黑夜从你内部上升……


  即便是那首被传播最广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看似明媚阳光,积极向上,但了解了海子的生平后,甚至也有了另一重解读,他说的“我有一所房子”也许不是真的房子,而是坟墓的象征。

敏感而脆弱的灵魂

  常人可能想象不到,就是这样一位天才诗人,其情感世界却是异常的敏感而脆弱的。

  与海子在诗歌上的成就恰恰相反,他先后经历多次情感挫折,其诗歌《四姐妹》即被认为是写他先后的四段恋情,而他的死亡,也跟其爱情的失败有某种关系。

  好友西川认为,爱情的失败正是海子自杀的导火索,尤其他的初恋女友,这位来自内蒙古呼和浩特的女孩,也是他一生最爱的女孩。

  海子自杀前曾见过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女孩,他的许多诗里,都有这个女孩的影子,然而他最后一次见到女孩时,对方已婚,对他很冷淡,这对海子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和伤害。

  有人说海子有死亡情结,这一点从他的许多诗歌作品中都能找到痕迹,可以说是遍布悲凉,但文学作品多是现实的反应,海子的死亡情结一定不是凭空就有的,也许正是现实的诸多刺激,让他在某个瞬间洞察了生死。

  除了爱情的失败带来的创痛,在诗歌创作上,敏感的海子也曾受到过一些刺激。

  一个是在他与圈内的诗人组织的作品讨论会上,海子当众念了自己的两首诗,结果诗人多多说了一句“海子,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我们打瞌睡呢?”这话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敏感的海子来说,也许就是无法接受的刺激。

  一个是海子曾带着自己的诗去成都,希望得到同行前辈诗人的一些鼓励,但没想到有个诗人却当面严厉地批评了他的诗歌,甚至还撰文说“人类有一个但丁就够了”,而海子此前对这个诗人是有很大的好感的。

  你平时非常信任甚至喜欢的诗人,有一天忽然向你发难,甚至写文公开批评你的作品,可能任何人都难以接受,更不要说内心单纯、敏感而又脆弱的海子了。

  海子最初开始诗歌创作时,曾多次投稿,均石沉大海,他甚至曾怀疑过自己的诗歌创作才华,如果这时候他又面临身边友人对他诗歌的怀疑甚至批评,可以想象他内心有多脆弱。

  海子在《麦地与诗人》里写到: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这段话又何尝不是他用自己惊世的诗歌才华对质疑他的人回应?

痛苦而艰难的抉择

  19岁的年纪,在今天多半的我们还在读大学,而19岁的海子,已经参加工作了。

  1983年,大学毕业的海子,先是在中国政法大学校刊编辑部工作,一年后又调到了哲学系任教,由此也可见海子的才华,远不止诗歌创作。

  1987年,23岁的海子,不想再担任教职,就跟父亲商量准备辞职,跟同学一起去海南办报纸,没想到这个想法遭到了父亲的坚决反对,且把他训斥了一顿。

  这让我想起自己的经历,也曾因要从体制内辞职,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从而与父亲大吵。在农民出身的父辈眼中,能在体制内工作,那是铁饭碗,且体面,是无论如何不能丢掉的。

  对海子来说,也许辞职下海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但既然父亲反对,他也没有再坚持,他内心的痛苦与矛盾也可想而知。

  后来查父回忆此事,满是懊悔,如果当初没有阻止儿子,也许今天他还活着。大约也是在这一时期前后,海子经人指导,练起了气功,而他最终的死亡,也与此大有关联。

  从海子留下的五封遗书中可知,他的死亡指向了两个人——常远和孙舸。他在遗书里说:……是常远和孙舸这两个道教巫徒使我耳朵里充满了幻听……他们想使我精神分裂,或自杀。

  然而海子最后的遗言却是: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师,我叫查海生,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从这些前后矛盾的遗书和遗言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临死前海子的痛苦与彷徨,矛盾与挣扎。他最后留下的遗言,想必是经过了最终的抉择而写下的。

  也许在最后,身陷痛苦的他,选择了放下怨怼,放下一切,原谅所有人。

  1989年3月26日,这个刚满25岁的天才诗人,带着四本书,走到了山海关一带,看着来往呼啸而过的火车,他从容地躺下……

  30年过去,每年此时依然是春暖花开,但那个以梦为马的孩子,却再也看不到。想起张国荣的歌: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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