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福往事—医院二三事

说起医院竟然还有些亲切感,很多人会感到惊讶。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1988年到1997年,我在报福卫生院里生活了9年,从7岁到16岁独自一人,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见惯了生生死死,好像我很早看清了世间冷暖,或许一眼看清人际关系的模型是件悲哀的事。但这正是生活带给我最初的印象。

印象中医院的大门比较破旧,从来不锁,白底黑字。医院的中间是条长长的走廊,穿过大门左边是西药房,一般不大去玩,里面满是些奇奇怪怪的药品,名字都很长,到现在也没记得几个。西药房的对面是挂号的,挂号的也没什么好玩,一个小小的门洞里,挂号员坐在里头外边的病人把病例和医生开的药方塞进去,里头的人目无表情的划好单价,交钱拿药,一切都那么正常。挨着挂号室的是中药房,常年都有各种药材的味道。说来奇怪,我从小就喜欢这味道,甚至多年以后去别的医院都忘不了这熟悉的药材味。走进药房,是条长长的柜台,很高,当年的我可能还够不到,里边是一格格抽屉,古色古香的,里面有各式药材,抽屉的外边用毛笔写名字,记忆比较深的有“黄芩”“白术”“天麻”“藿香”“陈皮”“半夏”“川贝”“杜仲”什么的,小时候常常在药房里转悠,读读这些奇怪的药名,看看那些长相奇特的药材,闻闻那些奇怪的味道,那也是件有趣的事。那时候,药师傅是个大能人。认识那么多的药名,只需瞄上一眼方子,转身麻利地从各种抽屉里抓上一把,往小称上一放,一般不会差分厘,用纸一包,叮嘱上几句,什么煎服,饭前,忌口之类的。药房里有个小铡刀,是师傅们铡药材用的,铡完了还要用一个长长的碾子来回不停的碾细,那时候的也凑热闹去帮忙,碾了几次就没劲了,药房里还有个报架,没事的时候也常常看看,一直把“参考消息”读成“参政消息”看书识字的不仔细的习惯大概是那时候养成的。

沿着走廊往前走,中间靠右的那间就是父亲工作的地方,父亲是拍片的,按照现在的讲法是X光,也算是个技术活,屋子有2间,里面是工作间,边上是冲印室,一般都不让给我进去。父亲告诫我那里面有辐射,对身体没好处。那时候的我可不理解“辐射”的意思,只知道里面黑洞洞的只有一台巨大的机器很是恐怖,冲印室黑乎乎的,灯是红色的,不能曝光,想起聊斋里的鬼怪故事,我可没胆子进去。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射线”,那些能把人体骨骼拍出来的神奇的线,小时候那些黑白的人体骨架照片就是我见过最好的摄影艺术。二楼是病房和手术室,还有护士站。一般不上去,怕交叉感染,三楼有个平台,那里才是我们的乐园。那时候一切都很大,屋顶有个斜坡,上到顶是个3、4平方米的小平台,差不多算是4楼的高度了,那时候镇上少见3层楼的建筑,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小镇,一切都变小了,熟悉的街道,看到上学的地方,看到车站,还有街上变小的来来往往的人,常常在那里发呆,看上一会风景,玩一会滑滑梯(从斜坡上滑下来),但是还不能把衣服弄脏,因为斜坡是柏油浇过防水处理的,粘上可不大好洗,要是不留神,回去免不得挨批。那些画面已经模糊不清,有时候只能从《千与千寻》《天空之城》这类唯美的画面里找到些许影子。

医院有两幢楼,后面一幢是宿舍,我家就在2楼,厨房在外边左手面的一排平房里,右手面是药房仓库,后面是厕所。这样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院子里有两棵雪松,说不清有多少年。院子里住的都是医院职工,一到饭点,家家户户都开始冒炊烟,孩子们很高兴到处串门,谁家有点好菜都藏不住,我就没什么特色,一般都是中午的剩菜要不就是父亲做好的干挑面,父亲下班给我做完饭还得骑上10里地回家给母亲准备晚饭,虽然都在同一个镇上,一家人也只有周末的时间才可以聚在一起。到了晚上,我们这些大院的孩子都会出来玩,我们最喜欢躲在宿舍楼的后边,架起个小火堆烤白薯,白薯记不得谁拿的,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倒是点柴火要费点功夫,常常生不起火来。说来也奇怪那时候这群不到10岁的孩子无师自通,烤白薯又香又甜,几个人分着吃,格外好吃。吃完我们一般都会聊天,柴火已经燃尽,变成炭火,火光映衬这每个人的脸,红扑扑的笑盈盈的。我早已不记得我们聊了些什么,每次谈论的是什么,但是那炭火映衬的笑脸是我脑海里抹不去的记忆。

   小时候的一切都那么大,房子好高,路很宽,医院的生活多么有趣,长大了以后发现,一切都那么小,小镇好小,小时候的屋顶好矮,烤火的地方真窄。小时候,医院的小院子就是我的世界,长大了走出去的机会多了,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前几年老医院被推平建了民俗文化广场,添了些打铁、剃头、耕田的场景,院子里的雪松还在,长得更加郁郁葱葱了。宿舍楼还在,见了这些残破的建筑倍感亲切,尘封的童年趣事随着岁月流逝渐渐褪色,可那份悸动却犹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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