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的中午,在办公室打开网页看到这张画作,赵二想起许多年以前,班长带他去看女老师洗澡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的风の镇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镇,一栋栋木楞房形成的村子点缀在两岸高绝陡峭的斜坡上,小河与大河交汇的三角洲上,水泥和石块垒成了一个不大的市场,在更靠近山角的地方有一个学校,初中生活伊始,很多女生还没有发育,随时需要男生们毛手毛脚。
和很多坐落在干热河谷的小镇一样,风の镇每天下午都会吹起一阵阵定时风,强劲的风力能把任何没有直接与地面建立联系的东西吹走,塑料袋和各色的衣服在天上越飘越远,它们最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因为那些离开小镇的人都不再回来。
暮春时节的一个下午,事务长的田园犬像牛蛙一趴伏在水底,知了躲在树叶的影子里昏昏欲睡,只要太阳不下山,所有的风都是烘热的,迎面而来,像水牛的臀部。一直到了傍晚,整个世界才在高温的折磨中一点点恢复活力。知了和狗儿都出动了,班主任坐在讲台上发短信逗乐子,学生们坐在桌子后面猫着腰,讲着超越年龄的色情笑话。
学校背后的不远处,女老师们披着微风、提着框子,光洁美丽的足弓从满是青草的田埂上郑重走过,反复因为这优雅的抚慰,镇子居然仍旧摇曳着清新的绿色,黑色的河床卧慢了史前巨蛋般的大圆石,一个个碧绿的水潭中间的鹅卵石上覆着薄薄的水流。
就在那个下午,满面笑容的班主任并没有发现,教室里的异样。赵二和他的班长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教室里上充满暴力的政治课,早在起风之前他们就像事务长的狗儿那样趴在水底,他们指指点点,甚至认为水底是一个可以自由行走的更大的视界。他们又趁着最后一阵定时风吹干了衣服,最后就像大自然所有伟大的、沉默的魔法一样,热浪随着直射的太阳光消退了。
赵二和他的班长神情肃穆的蹲在一块巨石之后看着河谷对面的女老师们徐徐而下,她们像是西方油画里的雅典娜,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蓬勃的生气。赵二15岁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妙龄女性的身体如此坦露,仿佛正午的热浪再次来袭,他的身心被灼烧着,整个世界却安静了,仿佛只有老师们沐浴其中的小流还在哗哗作响!
天完全黑了,赵二坐在过高的凳子上出着神,他陶醉在一种若狂的欣喜之中,似乎做着一个关于炎热沙漠里关于绿洲的梦,老师喝醉了,在讲台上用力抽着着一个同学脱去眼镜的胖脸,然而那啪啪啪的声音离他不过是几个世纪之外的回响。
下自习之后他从梦里得到了启示,他从未感到如此生机勃勃。然而他的班长似乎是万能的,沿江村寨里的灯都暗淡园区了,整个世界都困倦了,只有语文老师的宿舍还亮着灯。语文老师是个刚毕业几年的大学生,她长得高大、丰满、匀称,她的四肢好像被拉伸过,已经生长到了美丽的极限,而那天下午,赵二知道,她的全身上下都是如此,像一具雕塑,比所有人都要美丽!
语文老师的寝室就在男生宿舍对面二楼,他们绕到楼后爬上了正对语文老师后窗的香椿树,伸手就能够到窗帘。洁白的星光,照着他们的额头以及后背,这种惊险的刺激使他感到一阵阵心悸。
语文老师出现在了窗帘未合上的缝隙间,靠着书桌把手搭在高耸的胸脯前的衬衫扣子上,似乎要把它脱去,那耀眼衬衫白使赵二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然而她像是想起了某件未尽之事走开了 ,她再次回来背对着他们坐下,解开了脑后的马尾,仔细的梳了一会,忽然调皮的摆弄出各种发型,她的头发黑而直,赵二甚至能想象雪白的后脖子上发际线处香气。
最终,她还是脱去了衣服,她站在斜射的昏黄灯光下像是一个优雅自信的舞者,柔光和影音相互追逐着从她的肩窝流经锁骨和乳房,一如黑暗中温暖的发光体,她呼吸着自己迷人的体香。
仿佛一支轻柔的bgm从心底升起,一种从所未有的愉悦流经赵二周身,在这重重叠叠的群山环伺之间,这间屋子的一点灯光让他感到慰藉,要是可以,就让他守在这里入睡吧,他想。
灯还是关了,赵二听到了虫鸣,闻见了花香,星空下的夜幕变得若有若无,他感到快乐,无法就此入睡。他和班长买了泡面和火腿肠,背上罗锅和火腿肉,来到白天看老师们洗澡的地方,河水依旧哗啦啦的流淌着,在他听来像是最美妙的音乐,从而浮想联翩。
……
黑色年的浓稠,但是校长的恶犬急促的叫声把这平静的夜晚震碎了,几排明晃晃的手电筒形成的光束在田野上扫射交叉,他们被发现了,但还没被找到,他们潜伏了很久,直到光束伴随着人声向西游弋才得以爬山学校围墙,然而校长的恶犬几乎闻到了两个少年的冷汗,在墙根下疯狂的吠着,直到他们把吃剩的火腿肠剥开扔到面前,才意犹未尽的闭嘴。
他们来不及脱下衣服就钻进被窝转出熟睡的样子。这个宿舍从未如此安静,所有赌博和外出的同学们都整整齐齐的躺在床上,就连被子都一丝不苟,像极了战时遗体告别前的陈尸间。
赵二彻夜未眠,被追捕的余悸褪去,语文老师的裸体浮现眼前,像是镜头缓慢移动的特写,最终定格在语文老师的脸上,她的脖子很长很长,她的鼻子挺拔而饱满,赵二徜徉在令人晕眩的美妙幻想中,直到第一个早起的同学点亮了教室里的日光灯,扯开嗓子开始记背英语单词。
他也来到教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学们交头接耳,他留神听着,是否被确定、是否被告发。然而,讨论远比他想象的热烈,女生眉飞色舞,男生满脸期待:语文老师被校长强奸了……语文老师和校长通奸了……语文老师昨晚约了两个男老师,他们打了起来……语文老师……
赵二来到语文老师宿舍楼下,走廊前的芒果树树梢被折断了,流言如是说:另一个前来赴约的男老师,被完事之后的校长撞了个正着,从楼上跳下,夺学校大门而逃,他跳的位置正是芒果树生长的地方。
清晨的寒意阵阵袭向赵二,寒意变成尿意冻结了,他在小便池前站了十分钟,背后是校长最喜欢的坑位,他想起校长常蹲在那里边抽烟一边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拍照;他肥胖的屁股似乎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塞到裤子里;他的鼻毛上总是一缕缕的伸展出来……
赵二,没有洗手。因为语文老师正蹲在水龙下在一只桶里洗床单,她的床单是乡里少见的灰白条纹,她的胸脯从V领里被大腿挤出一大截来,赵二不顾失礼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语文老师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哗啦倒掉一桶水再接半桶继续漂洗。
谁都没有说话,如果说了,那样的对话是莫名其妙而且没来由的,但是在这两分多钟的沉默中,赵二仿佛经历一场令他绝望的对话,他感到自己的愤怒无可抑制。
赵二回到宿舍门口,却看见校长的狗叫唤了一夜之后还在熟睡,抱起那块正好出现在狗舍前头盔大小的石块,那平时凶恶的狗头会烂吧!眼球和脑浆和着血水流满一地——他感到急需的暴富的快感,又感到令人恶心的悲怮。
赵二把石头扔在一边,冲回宿舍,脸颊酸痛,眼泪喷涌,急促的呼吸变成了破风箱搬的哭声,自从来到这陌生的小镇,被围殴、家里带的吃食被抢、甚至有一次刀子抵在腰上他都不曾留下一滴眼泪,因而他不属于这里,几个月后他将离开这里,这不过是个苦涩的段长插曲,咬咬牙就过去了。
然而这一次他哭了,感到委屈和无助,就像新闻里那个自以为死期将至失声痛哭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