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终有亮,但人们能否看到晨曦,取决于……

那天晚上在天蟾逸夫舞台观看了陶虹主演的话剧《长夜》,各位演员倾情演绎,可圈可点。我为他们真挚的情感和高超的演技所倾倒,而此剧所表现出来的丰富的社会人生內涵让人深思,同时也带给人们对未来生活的信心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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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嫂子(月儿娘)经营了一家月儿楼饭店,里面除顾客外还有一群曾经亲如兄弟的人,有地产商,算卦的,卖艺的,包工头,蒙冤八载刚出狱的犯人,厨师,服务员……剧中主线是在虎子的刚刚出狱后,围绕8年前虎子被谁陷进牢狱这个问题被抽丝剥茧般展开,围绕着这个矛盾,戏剧冲突不断发生,直到解决。

这部话剧在整体上极为现实地揭露了这个社会的伤疤以及它给人们带来的痛楚。几个善良的人有意无意之间做了坏事,最后给别人也给自己的家人、一同带出来的兄弟带来了难以承受的痛楚。月儿爹带了一帮同乡兄弟出来干工程,原指望能有个好奔头,结果工程层层转包之下,轮到他们,不要说赚大钱,小钱也赚不到了,于是建筑材料都用最低劣的,为了赚那几个可怜的钱。结果电线短路一起火,低劣材料易燃,整个工地就烧了。月儿爹临死前拼尽全力在一方帕上写了个"悔"字。这个"悔"字在虎子被陷进牢狱8年出来后才知道。虎子妻子荷花得知虎子在牢内受苦,为让虎子不加刑,少受苦,托人给牢管人员送钱,所托之人却想得到她的身。荷花借高利贷,到期还不起,被逼无奈只好做站街女。还有那崔二哥,为完成任务推进工程进度,拆房打人什么都干,未泯的良心却深受折磨。老三现在做包工头,也在买低劣材料,但还在为年底给下面这帮工人发不出钱而犯愁。他们在作恶,某种程度上是明着暗着被逼作恶,为了生存,为了赚钱。我想到了很多物流司机不超载便难以盈利,我想到了很多企业不逃税就难以生存。不管如何,作恶是不能肯定的。这些恶令人无奈而又痛心。这个社会,在逼良为娼之后,再用道德、法律、良心苦苦拷问众人,太过残酷,太反人伦,太冰冷了。人可以犯错误,并为所犯错误负责买单,但如果一群人只是为了活下去、生存下去,不作恶就不可以赢取这个基本权利时,道德底线就会不可避免地被突破。这样,这个社会无论局部还是整体,必然会恶性循环,负负得出一个更大的负。这是一个社会制度的问题。除了受害者,还有为政者也必不能心安理得地如此任其循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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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活着的承受痛苦的人接下来怎么办?阴云蔽日,不见亮光的日子怎么过?心里这个坎儿跨不过怎么办?这已经过去的八年掀不过去怎么办?这部话剧不曾准备心灵鸡汤,有的只是血泪之殇。在告慰先灵,抚慰亲人之后,咽下血泪,挣扎着起来,与亲人、兄弟、姐妹相携相扶,一步一步走下去。月儿娘八年之中,多少次觉得撑不下去了,看到月儿爹的遗像想着还要陪着月儿爹忏悔的灵魂走完下半生;荷花把绳套都套到脖子上了,被嫂子救下,两人抱头痛哭,相约不管过得了过不了,都要活下去。虎子在牢里不堪折磨,死在牢里的心都有,心里终究念想着要出来见荷花,要“清清白白”地活下去……在这里,关键已经不仅仅在真相本身,更在如何迈过这些坎。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克服的痛。然而就像荷花对丈夫虎子说的,你人出来了,如果你掀不开这一天,那你的心还是被关在里面;“天总是黑的,可我不想在夜里活着”。一语中的。其实这对谁都是如此。当年曼德拉对狱卒鞠躬,就是要真正摆脱牢笼。我们虽不至于对黑暗鞠躬,但至少要努力挣扎远离黑暗,否则便永远在这个“长夜”里。本剧显然并不是宣扬简单俗套的宽恕之道,但对人们心灵自由的定义,无疑是确切的。一个人但有“心口不一”,但有只是回头看过往,便是永远在“长夜”里。只有翻过去那一页,这生活才有新的期盼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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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剧说的是月儿楼的故事,其实又何尝不是说着人类的故事。祖先筚路蓝缕、茹毛饮血之时,要经过多少血泪,多少来自周围的伤痛,最后才能走到这里。漫漫长夜终有亮,但能否看到晨曦,不仅要看你的身能否经得住寒冷,也要看你的心能否有足够的韧劲,是否能扛得住各种心身之痛;看你的心经历过多少的呼唤与呐喊,多少的坚守与憧憬,还有多少的寄托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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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剧主要人物皆为底层或底层出身,此剧对他们报以巨大的同情,也洞微知著地描写了他们的人性变迁。对当今社会的腐败、沉沦现象给与了毫不留情的揭露,具有着极强的现实穿透力。而底层人之间在苦难之时的互相守护与温暖也令人感动。此可谓关怀民生之作。更重要的是,这部作品更为关怀民众心坎之作,试图在一个悲喜交加的社会里,对底层民众的生生不息的向上、向好之念给与深深地歌颂与回护。剧终以黎明降临、大雪纷飞之时月儿楼的卖而复赎预示着底层那些经历血泪之痛的人们长夜困顿的结束和美好希望的重新开始。那一曲《月牙五更》久久回荡在观众的耳边,伴随着那轮又圆又亮的明月,长夜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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