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已成灰

忆江南·纳兰容若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即如此小令，不过二十七字，但意象无不浅淡而沉痛：昏黄时分，别有怀抱之人缄默独立，但闻“桀桀”枭叫的乌鸦穿云而去。香阁之中，隐然有如柳絮急飞之雪花，飘散刹那终于说破了人世无常。瓶中梅花，虽于清风中岿然不动，但终究无根。此情此景，此生此世，离人心已成灰烬。

        这首词，是一切哀伤者的剪影，这样的剪影，在无边红尘之中，在劳顿羁旅途中，放眼望去，比比皆是。闹中取静，则静中有波澜万丈；情到尽处，故万念俱灰。或因命运之拨弄，或由人事之浮沉，或起于青萍之末，或散于云淡风轻。情怀越惨烈，越无法言喻。

        爱情是人类感情中最能兴风作浪的一幕。它是无解的，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它可令春风化雨，也可令盛夏冰凉，对善感的心灵而言，爱情的每一次出现都如履薄冰，这灼热的感情带来的慰藉等同于它所带来的危险。对少数极敏感的灵魂而言，激情的消退是不可原谅的，他们自始至终以全部的意志和想念去爱，生活中的一切都将为爱情让路，也将为爱情燃烧。

       深于情者的心是一张薄薄的纸片，情感世界里每颗划过天际的流星，都在他的内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那些应当遗忘的伤痛将永远不能遗忘，那些内心的波澜将一次次重复出现在不可思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