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叫李玉婷,比我大一旬,人长得还行,小巧玲珑,婷婷玉立的,一点都看不出是快四十的人,对谁都笑吟吟的。
可我不待见她,老爸的婚礼上我也没照面,故意气他们。我妈妈虽然故去了三年了,但妈妈的音容笑貌已深深烙在我的心里面,根本容不下她一丁点,想取代我妈的位置,门都没有,所以那晚我猫在网吧整整一夜。既使第二天老爸用皮带招呼我,我也没低头,这就是我的骨气。
见他们没辙,我干脆提出住校。眼不见为净,省得一看见后妈,心里堵得慌。
后妈一听我说要住校,眼泪一下流了下来,猛地一把拉住我胳膊,说什么也不撒手,说道:“陈哲,家里这些房间别去住校了,你要搬出去了,妈出去都没法见人了。"
装,你就使劲装吧,演给谁看呢。我猛地甩开后妈的手,退开两步,拿眼看着我爸。
我爸气得脸一阵红一阵青的,手颤抖着指着我说:“你要是住校,就别回这个家了。"
嘁,吓唬谁呢。我转身就走。
“陈哲,你回来。"身后后妈一声大叫,忙要追出来,却一下撞翻茶几,上面杯子、花瓶什么的稀里哗啦砸碎一地,她人也扑倒在这些碎物上。
我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心一横,转身冲出屋外。屋里传出后妈大大的哭声。
自由了的我完全放开了,打游戏泡网吧K歌,星期天还和同学蹦迪,反正有钱,玩得不亦乐乎。至于学习嘛,谁还在乎,哪个老师训我,我就翘谁的课。考不考上大学我无所谓,有我那个当建设局副局长的老爸,还能让他亲生儿子喝西北风去?
后妈来过学校多少次我不记得了,反正我都没见,我亲眼看到过几回,后妈是抹着泪走的。几个要好的哥们都大骂我不地道。
俗话说:“驴欢推磨,人欢有祸。"这不,报应来了。一天在网吧上网,一直昏天黑地玩到凌晨三点,后来困意来了,仰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六点天亮的时候,我浑身发软发烫,眼皮都睁不开。看样子睡觉时被冻着了,感觉烧得不轻。
被两个同学架着到校医院,校医还没来,我就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着,什么也不知道。
等我醒过来睁眼一看,原来已经不在校医院了,我现在正躺在县中医院的急诊病房内,右手腕还插着输液管,床边我爸和后妈都在两眼通红地看着我。
后妈一见我醒了,惊喜地说道:“陈哲,你醒了,太好了,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了。"
我想闭眼装睡,已经来不及了,再说,老爸还在边上呢,我有点怕老爸的大巴掌。
“你干什么去了,烧成这样?"老爸向来都是威风凛凛的,从不给我好脸色,喝问道。
后妈生气地把老爸推到一边:“凶什么凶呀,孩子烧刚退你就凶,有你这样当爸的吗?"边说边把我的被子朝上掖了掖,轻声问我:“陈哲,想吃点什么?妈给你买去。"
“我不饿。"我没好气地答道,然后对老爸说,“爸,我已经好了,让医生来把针拔了,我还要去上课呢。"
老爸眼一瞪:“都病成这样了,上什么课。"
“那我们回家吧。"后妈忙站起身,一趔趄,我爸赶紧扶住她,轻轻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后妈揉了会双腿,笑道:“没事,可能坐久了腿麻了。你看着儿子,我去喊医生。"说着,快步走出病房。
老爸目光尾随着后妈走出去后,才坐下来,看了我一会,突然一扬巴掌,吓得我赶紧一缩脖子,老爸见状,一下笑了:“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混帐儿子来。"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斜眼看着老爸问:“我怎么混帐了?"
老爸轻叹一声,理了理我额前的乱发,说道:“儿子,人要知恩图报,你妈虽然不是你亲妈,但也一点不差。你病了一天一夜,她守在这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你没看出你妈的两眼又红又肿的吗?"
我看着老爸疲倦的样子,心里一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老爸不再有往常的严厉,亲切地说:“儿子,既然你妈已经到我们家了,就要像对妈妈一样对她,不要再耍小孩子性子,你都快十八岁了,应该懂事了。"
我只是低着头不吱声。
这时候后妈带着医生进来,医生听了一会听诊器,才对老爸后妈说:“没事了,回去后多休息一下。”
后妈在高高的胸前拍了拍,一脸的高兴与释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走,我们赶快回家。"
我还是没有跟老爸和后妈一起回去,借口是功课紧,其实就是心里拐不过那道弯。到学校后,我很快忘了这事,稍稍改变的是,后妈每个星期天来学校找我回家,偶尔我也会回去几趟,但“妈妈"这称呼,打死叫不出口。
后来发生的那件事,让我知道,其实后妈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没有我想像的那样。
大概过了一个来月吧,星期天我没回家,后妈打了两次电话我都没答应她,因为我和几个同学约好了,晚上去蹦迪,其中还有我们班的班花叶小婉。
在舞池中,在惊天动地的音乐声中,我们几个围着叶小碗,裹在疯狂的人群中,忘我地摇摆扭动着。那一刻,似乎我们就是世界的中心。
忽然,叶小婉一声尖利地喊叫声,彻底把我们几个从疯魔中拉回到现实中,只见叶小婉面红耳赤地怒视着前面的几个人,并缓缓地向我靠来。
我上前两步把叶小婉拉在身旁,急切地问:“叶小婉,怎么了?"
叶小婉低着头,声音小的可怜:“有、有人摸我屁股…"
我一听就炸毛了,火气腾地窜了上来,扫视着周围的人喝问道:“是谁他妈的手贱摸我同学,给我站出来。"
这时候音乐音停了,人们一脸的蒙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没人理我这茬,更火了,上前一步大骂道:“既然有胆摸了,却没胆承认,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叶小婉拉住我的胳膊,小声道:“陈哲,算了,我们不玩了,回家吧。"
我有些索然无趣,恨恨道:"真他妈的是个没蛋的货色。"就准备带着叶小婉往外挤。
这时对面走出一个家伙,五大三粗的身板,一头的黄毛,抱着左龙右虎的胳膊,不屑道:“小子,嘴里挺损呐,告诉你,是我摸她屁股的,怎么的,想英雄救美?…哥几个,这个妞的屁股,摸起来挺爽,我他妈都反应得不行了,哈哈哈…”
我一下有点怂了,对面几个人人高马大,痞气十足,而我这边几个,个个豆芽菜般学生模板,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打架我不怕,要是一面倒地挨揍,那纯粹是傻逼,我可不吃这眼前亏。
我不再言语,拉上叶小婉就往外面挤,忽听叶小婉又是大声一叫,我回头一看,叶小婉的另一只胳膊被那黄毛抓住,那家伙的手还在叶小婉的手上来回摸着。
我猛地一下打开黄毛的大手,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眼瞎啊!"黄毛摸了摸被我打下的手背,阴侧恻笑道,“我就想摸摸这个妹子,不仅手,还要摸遍全身。"
我估计了一下局面,轻易脱身看来行不通,对打只有挨揍的份。去他妈的,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我猛地把叶小婉推开,大声说:“你快走。"
黄毛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一手想把我推开,另一只手快速抓向叶小婉。
我心里一喜,要的就是这个机会。我左手猛地拨开黄毛推来的手,右拳已经是百分之一百二的力气,砸在黄毛的右眼上,惨叫声中,我随后一个侧踹,把黄毛重重地踹翻在地。
打架的宗旨是,抓住一切可抓住的先机,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毫不留手,直至打得对于毫无还手之力。
我跨前几步,正是把宗旨贯彻到底,忽然眼前一花,几只拳头和几只脚劈头盖脸的招呼在我头上身上,我全无还手的机会,只得左抵右挡往后退。
他妈的失算了,忘了黄毛还有同伙。而此时我的几个同学,则个个惊恐不安地缩在人群中。我也理解他们,明知不敌还要上前,那就是找死的节奏了。
我浑身的疼痛,边抵挡边后退,思忖着如何脱身。
突然,一只啤酒瓶狠狠砸在我的脑袋上,我顿觉一阵晕眩,一股鲜血忽地一下遮挡住我的双眼,恍惚中,一只半截啤酒瓶猛地向我腹部扎来。
我下意识地用胳膊一挡,那半截啤酒瓶实实扎在我胳膊上。影约听到那黄毛的笑声:“小子,再来啊,怎么怂了。"
我只觉体内力气在被慢慢抽走,身体一软,我倒了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我在一阵颠簸和急切地哭叫声中慢慢有些知觉,我费力地张开眼皮,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我看到后妈背着我,喘着气边大声哭叫我的名字,边向几十米远的医院奔去。
后妈的后背很柔软,我的两脚还拖在地上,我看到后妈脸上身上都是血,扭头叫我名字时是满脸的泪水。
“陈哲,陈哲,坚持住,我们一会就到医院了。"后妈见我醒了,惊喜地说。
“妈…"我叫了一声,竟不相信这是我发出的声音。
“在呢,妈在呢!儿子,别在说话了,保持体力。"后妈明显加快了脚步,胳膊上力气变大了,紧紧环住我的双腿,生怕我滑下去。
进了急诊室,后妈把我轻轻放在床上,然后站在一边,看着医生帮我止血、缝针。
迷迷糊糊中,我的左手被两只软软的小手抓着,那微微颤抖着的手,我知道是后妈的手。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中间我爸来了几次,他每天都很忙,我都是后妈在照顾我,吃的喝的都是她亲手做的,每每看到后妈疲倦的样子和通红的双眼,我的眼泪就不觉流了下去…
以后的日子,我见到后妈都会叫声“妈”,后妈也总会甜甜地答应一声,然后眼晴微红,但笑得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