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盘

    这是大约二十年前发生的一件小事，因一时贪念而引出一段尴尬事，至今记忆犹新。

    那年十月初，我到北大附近办事。临近中午时事情办完了，便想到附近的电子市场转转。可是现在国庆长假还没结束，几个市场里大半的商家都没有营业，实在没什么可逛的，于是便找了个小馆吃点东西，准备回家。

    我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要经过中海电子市场，不少外地人在那里来回溜达，见有行人路过，就凑过去问：“要盘不？游戏、软件......”这种现象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每次走这段路都一样，这些人大多是卖盗版盘的，也没什么人管，他们自然不会有“放假”一说。

    当我走近这堆人时也一样被问到，我不理他们，知道他们手里没什么正经玩意儿！忽然，我听到一声吆喝：“要硬盘不？新的！......”我听了很奇怪，就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居然还有卖硬盘的？”没想到被那家伙听到了，敢情还不是一个人，三、四个围过来，非得让我看看货。

    我当然不会没事买硬盘玩了，连说“不要！”转身想走。那伙人并不放弃，继续围拢过来跟我磨，我有些不耐烦，喝道：“我要想买干嘛跟你们这儿买呀，去硅谷、海龙好不好？都躲开我这！”

    他们还不走，有个家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盘说：“哥们儿，您先看看这东西嘛，30G的笔记本硬盘！”我拿过来看了看，防静电袋包着，没开封，只有一个三角形的开口。透过防静电袋看看了标识，还真是IBM的，容量30G。那个家伙见我像识货的样子，就赶紧把东西往我兜里塞，让我出个价钱。

    我有些动心，这种硬盘在当时还是挺值钱的，如果买他一个转手就能卖出去。于是我就把硬盘装进包里，跟他讨价，最后来来去去，一百二十块钱成交。其实买完了我又有点后悔，首先这东西虽说像是新的，可是没上机试过，是好是坏可说不准；其次就算这硬盘是好的，那多半是他们这伙人偷来的，我这岂不是帮着销赃吗？唉，只怪自己头脑一热想得不周全。

    既然已经买了，自己留着也确实没用，就得想法儿把它卖出去。我在网上发了个转让消息（至于是什么网站已经记不清了，在当时上网转让二手东西还是很稀罕的），没几天就有位人打来电话询问。这是一位姓熊的小姐，简单地问了一下硬盘的品牌、容量、生产日期等，然后问我愿意多少钱卖。我心存惭愧，又不想多黑人家太多钱，便用编好的词对她说：“这是我一个朋友拜托我卖的，我自己对这东西也不太了解，朋友说别低下250块钱就行，就给250吧！”小熊略带惊喜，估计对我这价钱很满意，就说希望我能把东西送到她那里，试好了就成交。我自然没什么意见，难得碰见这么痛快的人，就这么定了。

    小熊是北京理工大学的学生——可以想到，当时能够关注网络上转上信息的人大多是学生——交易的时间定在周四下午，地点就是学校宿舍，这都是她定的。理工大离我家可不近，但为了把硬盘出手，也只得跑一趟了。

    当天我请了假，下午直奔理工大学。不到三点，进了理工大的校园，打电话让小熊过来接我。我们在一个前面有花园和喷泉的大楼底下见了面，没费什么周折。小熊是个身材小巧的女孩子，短头发，长得挺白净，言语也算热情。她领着我向宿舍楼走，一路上闲聊几句。

    到了楼门口，值班的宿管大妈把我拉住了：男生禁止入内！小熊和我一块解释：我们是要交易一块硬盘，得拿进去用电脑试一下，然后再决定如何买卖，盘是我的，所以我得在场。费了半天劲，大妈才同意了，但是得押下小熊的证件，并一再嘱咐：十五分钟就得出来！我们满口答应。

    我跟着小熊进了宿舍，就是一层的某一间，屋里还有一个女孩，长得高挑、漂亮。她俩应该是老乡，因为她们用叽叽歪歪的家乡语对话了几句；其实我大概能听得懂，因为他们说得是四川地区的方言，与北方话却有几分相近。

    我和那个漂亮女生打了个招呼，人家点点头，没理我，呵呵。我环视了一下宿舍里的情况：真乱！一共三个上下铺，没有一张床是空着的，桌子、椅子以及地面上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衣物和盆为主，以至于小熊让我随便坐的时候我转了几圈没找到可以下坐的地方，就站着吧，不累；屋内光线很暗，其实开着灯呢，但是拉着窗帘，头顶上还悬挂着不小洗过的衣服，包括少许内衣；最奇特的是每张床都用很厚的布帘围得严严实实，形成一个个的小帐子，不晓得里面是什么光景。由于我是第一回进女生宿舍，就别大惊小怪的了，或许都这样吧？

    小熊开始摆弄她的电脑。她们这么个小屋居然有四台电脑，太挤了。小熊的是个台式机，如果要用笔记本硬盘还得装个转接卡，我假装不懂，说些露怯的话。她把我的硬盘接上主机，开机，嗯？好像不行呀，提示‘找不到硬盘’，我有点发虚，不过小熊说可能是转接卡有问题，就跑出去到同学那里借了一台笔记本，再试，还是找不到硬盘，天呀，我有点冒汗了。

    小熊不甘心，跟美女嘀咕了几句，又打电话给一个比较懂电脑的同学，让他给指导指导，折腾了半天，还是不成。最后她叹口气笑着说：“对不起，我同学说可能你的盘有点问题，反正我这两台电脑都装不上，要不你回去再试试？”

    尽管小熊的语气挺婉转了，但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而且我基本可以断定这块硬盘是坏的了！不过我马上把事先编好的第二套慌话端了出来：“你看这事儿闹的，说实话我对这电脑的东西根本就不太懂，我这哥们也是够可以的，不试好了就让我来卖，回头我非得跟丫算帐！”好在小熊并没生气的意思，看来我的表演还算到位，那就别待着了，赶紧撤吧！正好小熊要去取回证件，我俩便一块出了宿舍。

    到了宿舍楼值班室时，宿管大妈满脸不悦，大声地说个不停：“哼，说了不让男生进不？怎么着，进去就不出来了！说好了十五分钟，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我给你们掐着点儿呢！我就知道你们干这事儿时间短不了，哼！。。。”呵，可真够损的，就跟真干了什么似的。我低头不敢答话，脸红得厉害，觉得对不住小熊。还好小熊到没太大反应，估计是早已习惯宿管的脾气了，取了证件，还从容地对我说：“用不用我送你出去？”我忙说：“别了，你忙你的吧，我知道怎么走，谢谢，再见！”说罢，低头疾行，逃出理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