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

无意间在facebook上翻到了这张很久以前用手机拍的图片，一个老人躺在床上，双眼没有那么有力，但是又有着些许无奈，大概是无力改变身体的现状吧？雀巢咖啡包装下面是一个老式杯子，方便有痰的时候吐到里面，被红色毛巾盖着的是绿色尿壶，因为常年在床上。靠头的一边有一个硬袋子，这是老人每天用餐时以防食物掉到床上用的，硬袋子上有一个红白相间的毛巾，每次吃完饭老人会用这个毛巾擦干，偶尔头发上有些痒也是用来挠挠。老人并不知道我在拍他，只是安详的躺着。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会把我和表妹混在一起，到底是小旭还是小颖，他总是弄乱。然后我就大声的叫着：外公，我是小颖！他慢慢的反应过来：哦，小颖啊。他的耳朵和视力都在减退，对于人物的分辨能力越来越不如从前。然后外公会冒出“放学了啊”，我说“放假了，休息了”他说“哦哦”。外公的思维也在跟着错乱，总是从这个话题跳跃到另外一个话题。

“外公，明天我给你带烧饼啊”

外公越老越不直接，他说不用吃，其实他很想吃。

我还是坚持要给他带烧饼

外公终于说：“那你给我带个龙虎斗”，“嗯，明天我让他们不要做我的早饭了”

第二天带来了烧饼，他一边吃一边说：这个烧饼真的不如之前那个桂和家的好吃。

我不出声，他还是吃得很香，一个烧饼就这样吃完了。

桂和家的烧饼是最好吃的，有点像武大郎的那个店，很老式的，五毛钱一个，有咸的，有龙虎斗的，有甜的，外公爱吃龙虎斗，他经常早上到桂和那边做个烧饼，刚刚出来还有一股热气的味道，冬天的早晨，刚刚出炉的烧饼兼职是一级美味。

早茶的习惯我几乎是跟着外公的，除了烧饼还去茶馆。外公一个人也可以很享受的在早茶馆里吃早饭，一个人坐在那里，一杯茶，一碗鱼汤面，一份煮干丝，然后吃好了去上班。偶尔我也会加入，就我和外公，外公总是会给我点好吃的，我最爱吃烧卖和水饺，看着他吃面吃得很香的样子我也会想尝尝，点来一份果然也是美味。

外公一直在砖瓦厂上班，外婆总是说外公年轻的时候很败家，会赌，那个时候外公都不出声，感觉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小男生，他憨厚的笑笑。

我和外公的交流没有那么多，他很多时间在砖瓦厂里看着苦力活，但是我知道他爱我。零花钱从一毛钱慢慢变到五元 十元，一毛钱可以去买老鼠屎，一元钱可以去买一袋好劲道方便面，两元钱就可以买一瓶健力宝，五元钱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处理的。

第一次被带到男澡堂，那大概是我非常小非常小的时候，记性差的已经忘记了年龄。只知道一个像游泳池一样的地方，外公尝试把我放在水池里，我胆小害怕，那个时候都没有沐浴露，连肥皂外公都没有给我用，就直接过了遍水，那是我唯一一次去男澡堂的经历。

第一次被外公训斥是一个夏天，我和弟弟在玩火，一不小心给着火了，被外公发现了，立马就大声训斥我，那天我很害怕，害怕外公告诉妈妈，感觉自己闯了很大的货，后面有好几天都不敢去外公那里。

都有年老的时候吧？我长大了，你却老去了

你自从中风以来就再也没有办法下地活动，躺在床上3年多，这其中的痛苦无奈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自从生病以来脾性大变，你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你也有无力改变身体现状的无奈，你也有含着眼泪看着我的无助，这些我都明白。

如今看着这张照片，突然觉得照片里的你更像是一只被生活被身体驯服的乖乖的狮子。不发火，不生气，也没有希望，也不是绝望，只是静静的接受一切，等待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