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七百多公里给自己拍生日写真,是公主才会做的事情吧。而我这种平民丫头,托“双减”的福,在三十岁的第三十九天,启程去往重庆“作妖”了。
拍摄那天,赶上重庆一周内的最低温,摄影师小姐姐在我讶异的目光中十分肯定地拉我出外景,并信心十足地说大雨滂沱她都拍过。于是,我穿着吊带裙,在雾都绵绵秋雨中瑟瑟发抖。当然,这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我和化妆师小姐姐确认了彼此的追星女孩身份后,聊上了头,她手舞足蹈,我摇头晃脑,导致我的耳朵和卷发棒来了个亲密接触。不知道那一刻,有没有烤猪耳朵的焦香。
接下来,便是回家后,一边在镜子前揪着耳朵涂碘酒,一边想着是不是要上微博艾特一下某二人赔我医药费。
等耳朵结痂的日子,也是等写真修图的日子。等伤痛痊愈,等美好到来。这就是我的三十岁吧。
生日当天,星期四,我在自己的工位上哭得昏天黑地。以至于坐在我对面的小邱发微信问我:你今天咋了?我说:我跟男朋友分手了。
他一定觉得我为了个相亲认识三个月,确定关系一个月的男人哭成这样是脑子进水了。
其实,很多时候的狼狈不过是因为自己总是强撑着不狼狈,但人总有撑不住的时候。三毛说,没有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像我这样哭过三十岁生日的人,应该有资格发言了吧。
在三十岁生日到来之前,我无数次地憧憬,那一天我应该是如何度过的。是跟闺蜜穿着睡袍喝着小酒?是在烛光前拆礼物许愿?还是在摆着烧烤架的草坪上,在星星灯的朦胧暖光中,听一个人说会一直爱我?没想到,命运给的答案是这样让人始料未及,啼笑皆非。
也许是我的软弱和愚蠢,也许是行业崩塌的焦虑,也许是外婆离世的悲痛,也许是投资理财的动荡。短短一个半月,所有事情山呼海啸地涌向我,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失去事业、亲人、希望和虚幻爱情的三十岁。
跟摄影师小姐姐走在鹅岭二厂的街道上,小雨淅淅沥沥,地面被冲刷得一尘不染,两旁的商铺也被映衬得有种电影的质感。经过一家香水铺子,摄影师小姐姐在铺子前的迎宾镜旁停下说:“这里拍一张吧。”我裹紧毛衣惊恐地看着她,在心里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用脱外套,你看镜子,我拍镜子里的你。”她看着我笑。
镜子高度到我胸前,于是我弯下腰撅着屁股按照她的要求把脸贴近镜子。也许是姿势太奇怪了,引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纷纷侧目。现在想来,我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可是,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吧。人人都只顾着镜头里的光鲜亮丽,而镜头外却狼狈不堪。只有路过的人看过来说,这人好奇怪哦。
街道的尽头是一排栏杆,旁边有一面巨大的涂鸦墙。凭栏远眺,才发现自己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我激动地拍视频发给阿欢,打扰一下她忙碌的工作,顺便声讨一下她说要陪我来重庆的鬼话。旁边卖糖葫芦的小摊子甚是诱人,我兴冲冲地拉着摄影师小姐姐去买。我俩一人一串草莓,虽然不好吃,但是贼漂亮,跟小红书上的照片似的,很符合二厂的气质。
晚上,我去了摄影师小姐姐推荐的串串店。一个人来重庆玩儿,是没有资格吃火锅的。感谢串串的大恩大德,让我一尝独属重庆的麻与辣。串串实在是好吃,店也实在是难找,我就像一只刚刚被传送过来的数码宝贝,拿着手机原地转圈。重庆是一个会让百度地图失灵的地方,而且你永远搞不清楚电梯的按键是从几楼开始的。
吃饱喝足后,回酒店小憩,不甘心洗漱睡觉的我,打车去了千厮门大桥。站在桥头,隔着嘉陵江望向对面的解放碑和洪崖洞,一片旖旎,瞬间沉醉在这荡漾的夜色里,宠辱偕忘。
我兴奋地打视频给老妈,上一秒是我的脸,下一秒切到雾都夜色。老妈惊讶地问我这是哪儿,我指着解放碑上屏幕的大字说:这一刻,在重庆。
穿过千厮门大桥,离洪崖洞越近越热闹。路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子,有卖发光的兔耳朵的,有卖冰粉凉虾的,还有卖针织的宝宝鞋袜的。打卡拍照的,讨价还价的,跟家人视频通话的游客更是络绎不绝。
洪崖洞景区入口的蛇形栏杆上,每隔着几米就立着一个塑料牌,推销着何永智女士与洪崖洞的传奇故事,仿佛是工业流水线打造网红经济的预警。果不其然,我在这里吃了一碗到重庆后最贵最难吃的冰粉,算是不虚此行了。
从重庆回来,回归到日日的平淡琐碎中,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艰辛。每周五晚九点的地铁上,我和小邱两个失业边缘青年,为了生计在两个城市之间奔波。聊起以后,聊起理想,那种无奈与无力让我想起北岛的诗: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这次,我们聊拍写真,他表示要get同款。我笑他果然是公主,就算生活一地鸡毛,也要从这鸡毛中拍出写真。
在家办公的日子很自由,也很无聊,我和曼曼每个周末聚到一起搞吃的,是对我来说最治愈的事情了。我开始调整作息,买菜做饭,规划工作,读书发呆。也会做做手工,逛逛商场。偶尔还有难以入睡的时候,我也会积极地给自己找放松训练视频,安静躺好,跟着指导调整呼吸。
慢慢地,耳朵结的痂掉了,完好如初。照片也修好了,我很满意。小邱说否极泰来,我想我的三十岁也会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