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的时候就是灵魂感到饥饿的时候,生活变得平淡无奇,就像一餐无味的饭让人不忍食之。这个时候细心的调味,就变得格外重要。
我总是动不动就去审视自己的灵魂,窥探那心灵的深渊,不知道那深渊有没有回我以凝视?当灵魂处于混沌的状态时,身体的力量也就无法从一处凝聚并迸发,于是日子也就过去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最后剩下自己呆呆地怅然若失。
于是,我便重新拿出书本,想要去探寻那千年文字中的故事,秘密和古典的美丽。
从前总是告诉别人自己热爱的东西有很多,中国古典文学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我却并没有为热爱的东西付出什么。最后很多东西竟然变成了口头的标榜和讽刺,却没有真正生长成自己生命和心灵的一部分。
当意识到这种悖论和这种思维的释然以及迷惘的恶性循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继续学习,继续书写,不断地输入,不断地输出,不断地推翻,不断地重建。直到精神家园的花草树木,青山绿水得以构成一个平衡的生态系统。彼时,内心才能获得真正的宁静,身心才能达到最愉快的相处模式。
我所苦苦思索的生活的本真和意义,还有个体的生命自由,林语堂先生以陶渊明为例给了我最简洁明了的概括。
他说:“陶渊明代表中国文化中一种奇怪的特质,这种特质就是肉的专一和灵的傲慢的奇怪组合,就是不流于灵欲的精神生活和不流于肉欲的物质生活的奇怪混合。在这种混合中,感官和心灵是和谐相处的。”
对于林语堂先生对陶渊明评价的这一段,我自己的理解是:五柳先生不以心为形役,不愿意为了五斗米放弃自己内心所向往的田园生活,表面上看好像完全是听从灵魂的极端选择;貌似是一种逃避现实,消极避世的态度;实则不是,陶渊明回归田园,并非真正不懂现实,不想劳作,只为了浪漫的理想主义至死方休。相反,他会“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他为那种向往的生活真真切切地在付出,在心里也从来没有否定或者怀疑自己作出的选择。
他每个清晨都会用心观察太阳升起的角度,他会敏捷地发现庭院的菊花和孤松的变化,他会微笑地看着孩童在乡间小路上奔跑,那袅袅炊烟和一瓢清酒就足以慰藉他倦怠的灵魂。
虽然误落尘网,但是心向自由,他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且用尽全力吮吸生命之精华,也将最简单的生活哲学写成诗篇,在千年的时空隧道里久久回响。
林语堂先生对中国人骨子里的人生哲学探讨中还认为:中国人是爱悠闲的,而且这也和历代的浪漫主义文学的影响密不可分。对我而言,我觉得还有一种天性使然的因素。
“同一棵树上有那么多树叶,却没有一片是相同的”,世界之大,所有人的降生都是那么独一无二,每个人在不同的土地生长,接受了不同的教育和文化的熏陶,在后天的成长中更为这一份独特性增加了浓度。
即便如此,还是有一群人是对这种文化更痴迷,也有人对其他艺术或者观点更加深信。不过并不是说不同群体的喜好就有高低优劣之分,而是说正因为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文化和艺术才那么精彩,那么别有洞天。
我想说,中国的浪漫主义文学家有陶渊明,有苏东坡,而美国有文学家梭罗。其实有诗情的人,持有相似人生哲学的人是跨越地域,超越种族,甚至穿越了历史的,虽然没有雷同,但是冥冥之中会神似。我只能把这种连既定的历史文化都无法改变的东西称之为“灵”,或者“天性”。
林语堂先生也说:“有作家批评苏东坡和陶渊明是罪恶的悠闲知识分子,这是文学批评史上最大的错误了。”
这种错误的根源在于一部分人读到”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夕露沾我衣“”鸡鸣桑树颠“,就觉得这样的文人就是在逃避现实最残酷的生活,而且放在当今的这个时代是无法做到的。说得直白一点,这就是”小资“的生活,是一种误导。
林语堂先生为此鸣不平的原因是很多人没有真正看到在浪漫的诗情背后,他们是真的亲身经历了春播秋收,他们走在山中,荡舟于江上,是真切地在感受每一份自然的馈赠,而且正因为心存感激,那种“写作的危险情绪“才驱使他们留下了自然的诗篇。
我总觉得人生哲学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这是每个人对世界的认识,对生命最初的发问。或许每个人的结论都不一样,但是想要活得快乐最是共通的。
这也是为什么林语堂先生会说:“只有快乐的哲学,才是真正深湛的哲学;西方那些严肃的哲学理论,我想还不曾了解人生的真义。“
无论苏东坡还是陶渊明还是爱读诗歌的我,在尘世之中所走的道路没有容易的,而且苦闷和烦忧也是必经之路。只是我也想和他们一样,虽然是“误“落尘世,却还是让一颗善感的心律动着,细细体味,慢慢感受,做一个冒险家,也做一个浪漫的诗人。
突然,苏东坡诗中的月光洒满了我的精神家园,陶渊明的南山也悠然现身了。
何时与君驾一叶扁舟,相谈至深夜,待杯盘狼藉,枕乎舟中,清风拂面,岂不快哉?
于2019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