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梦

那是被群山包围的一所房子，入夜，周围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地响。这种来自夜间的沙沙声，似重峦叠嶂那样的回旋往复，似大江长河那样的生生不息，又有鬼哭狼嚎似的悲凄，统统卷入秀媛的耳朵和脑海还有心脏。

秀媛抓过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没想到心脏那儿传来的害怕还是逼得胸口阵阵发紧。秀媛只好给睡在隔壁房间的弟弟阿根打电话，尽管能听见他的鼾声，可秀媛依然觉得她太孤独了。她也不敢大声喊他，她害怕产生回音，或者惊动了夜里的什么怪东西，所以她宁愿用电话铃声来替代。

阿根的一个好朋友叫阿寿的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电话响了几声，鼾声就没了，两个人都醒过来了。阿根挂断了电话，朝着不隔音的隔墙问秀媛怎么了，秀媛说害怕得睡不着。阿根问害怕什么，她说害怕凄凉。阿根问怎么会凄凉。她说是孤独。阿根说这栋房里总的睡了四个人呢。秀媛说不出话了。她的孤独她的凄凉，她说不出来自哪里。窗外的月色是这样的漫无边际。夜鸟的一声一声叫唤，虫子的滋溜溜的声音，野动物的呼啸，最要命的还是呼呼刮着的风和树叶无限的沙沙声。从少女时代起，每当这样的夜晚，秀媛就出现这样的幻觉：自己是一个曼妙的佳人，在就着雪白的月色临窗等待，而她的少年，她的良人，正踏着月光吟着无穷浪漫的歌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白衣飘飘从遥远的河那边轻飞而来，落在她窗前老树的树枝上，青葱玉指，为她吹奏一首忧伤的笛子，此时万籁寂静，月华如水，而她的少年，一个来自天外的仙子，他许下庄重的承诺，会守护她一生一世。这是一个做不完的梦醒不来的梦，令秀媛如痴如醉的梦，这么多年，她幻想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她甚至云里雾里的感觉自己真已远离这酸酸楚楚的人世间了，和她的少年双宿双飞了，她再也没有了烦恼，没有了穷困，有漂亮的衣服，有漂亮的房子，有一身的武艺，有绝世的容颜……而当早上醒来免不了发现一切未变，她依旧是脱不了困的丑小鸭时，她感到十分恍惚和懊恼，坐在床沿回味那诱人的幻觉，好大一会才慢慢的让自己回过神来。

现在，面对这压不住的凄凉心境，她想，或许是因为一度的美梦无法成真，或许是平常虽身处闹世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人的战争。因而触景生情。她想，人的本质可能是孤独。想到这里，她免不了落下几滴泪。又对阿根说，四个人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