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三轮车上的妇人

坐在三轮车的后边,在河堤的土路上颠簸,前面是我的夫,旁边是我的儿,突然有种错觉,我就是那个寻常的农夫载着的农妇!

哈哈,真是这样,是我在乡间的道路上无数次见过的行走的夫妻的样子。

男的黝黑粗粝,女的黝黑沧桑。那时,感觉他们骑个农用三轮车奔跑着,挺辛苦的。

而此时,我也像那些农妇一样,靠在一辆农用三轮车的车厢挡板上,背对着我的那个“农夫”。

颠簸让我一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护栏,一手揽着我用棉袄裹着的小孩。可我并不紧张,相反,满心的弛然与喜悦。

因为,我看到了我多年不曾见到过的景象,我见到了我在回忆中或书中才能看到的景象。

晨雾如烟,笼盖四野,远处的树与房屋,如勾画的墨痕,浮在灰白的天色之上,成了清新淡雅的写意。而天空的最低处,由远而近,自暗而绿,是嫩嫩的麦苗,晨雾流动,带着水汽,不用走近,就能感觉到叶尖露珠的清凉。

脚下的河堤,依河蜿蜒,曲折前行,车轮在上面每一周的转动都会拉我进入回忆又不由惊叹眼前。

现实与回忆交替。

破窑、水闸、黄菊、紫荆、菱角、荸荠、白茅、芦苇,成群的野鸭,结队的喜鹊……


路过那条泥河沟时,车子慢了下来,我发现原来那座紫黑色石板架起的小桥变成了水泥砌的,两边还加了尺把高的围栏。熟悉,而又陌生。

车子一冲,要上坡了,我抓紧护栏,眼睛却不愿放过每一处风景。

几棵老椿树,几簇枸杞条。椿叶灿黄,湿漉漉的落下,没有秋风中的飘逸,下落中带着载重的迟滞与僵硬,给人不一样的况味。枸杞果艳,颗颗鲜红,一颗颗排列着挂在枝条上,是大自然抽动季节前进的鞭子。惹人怜,惹人恋。

车子一转,上了又一截河堤,颠簸摇晃,有夫掌把,我虽紧抓护栏,心里却毫不紧张。他载我走过这么多年,我信任他的能力。

想看清眼前掠过的每一样景物,又极力留驻每一处远去的景色。就这样,忽然,看到太阳出来了,被晨雾蒙着的脸,是淡淡的黄,有着羞涩的柔和与甜蜜,清冷的世界立刻便染上了一层暖。

有种唱歌的冲动。

瞬间,也想起那些被农夫载着的农妇们,猜想,行走中,她们即便满脸风霜,眼里看到的也会是如我眼前这样悦目的风景。

顿时,愉快起来。

我腾出揽孩子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两个余热尚存的鸡蛋,愉快也从心里蔓延到了全身。

仿佛如初,仿佛如初,我还是那个小孩,那个少女。

又长一岁了,我这个中年妇人,被夫载在三轮车上,在一个白露未晞的清晨自我安慰地想,只要被爱着,只要爱着,坐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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