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萧珊

    十年是一个断章,孤零零的飘落在历史长河里,望不见开头望不见结尾,望见的是无数人的血泪和忧伤,隐忍。这是一个中国最沉重的十年,当曾经意气风发的文人,资本家,地主富农被打为右派,当无数人发现呐喊只能在自己内心深处,而缄于言的时代,我却仿佛能看到那些滴血的心,那些饱经风霜颤抖的灵魂。

    巴金和他的爱妻就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历经磨难,他在《怀念萧珊》中提到“我后悔当初不该写小说,更不该生儿育女。我还记得前两年在痛苦难熬的时候她对我说:“孩子们说爸爸做了坏事,害了我们大家。”这好像用刀子在割我身上的肉“的一段话,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不能享天伦之乐,不能过一个最最正常的生活,他有的只是生活上的无尽煎熬,这是一种人性身上怎样的悲哀,是巴金内心字字血泪,句句深情的真实写照,这使我想起我曾经看《高考1977》时,同样也是一个老师被打为反革命右派,后来他的女儿也因此受到牵连,多年后他向女儿解释自己不是坏人,却被女儿仇恨时的伤心落泪,这一刻我忽然感到这应该是人心最无奈最感伤的悲哀吧,无可名状的痛苦化成一杯杯苦水再咽回自己肚子里。如今时间已过去了好久好久这是40年前的1972年8月13日,萧珊走了,巴金的爱情走了。萧珊走后的六年中巴金没有提及这一段往事,但是是该怎样的意难平,才让巴金六年之后终于有了提笔那段往事的勇气,六年后巴金写了这篇感人肺腑的《怀念萧珊》。 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是爱,我想该如何回答他呢?我想爱应该是尊重欣赏理解信任。彼时是萧珊的信任和鼓励让巴金能在那风雨如晦的年代生活下去的支柱。彼时巴金夫妇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他相信妻子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但一直到死,妻子也不曾看到过他恢复自由。巴金对妻子的爱深沉真挚,萧珊的逝世,使巴金悲痛至极,他近乎疯狂地质问苍天:“为什么不让我死?”“她究竟犯了什么罪?”“究竟为什么?”甚至迁怒地悔恨起自己:“我后悔当初不该写小说”,“她本来可以活下去,倘使她不是‘黑老K’的‘臭婆娘’。一句话,是我连累了她,是我害了她。”面对亡妻,巴金所产生的自我“悔恨”是真诚的,那“自我责备”正是激愤的流泻,透过这些痛苦的自责,我们不难看到巴金自己也正是那场动乱的受害者。也正是这些“质问”、“悔恨”、“责备”,才更有力、更深刻地对那个毁灭文化、毁灭人才的“文化大革命”进行血与泪的控诉,这是老作家压抑了多年的爱和恨的突发,既悲且壮。

  多年后巴金回忆这份爱情时没有炫染的词藻,淡淡的话语就像一坛深酿藏的黄酒,但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字里行间传来的深深的悲恸。此时我终于悟到佛语里说的“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巧若拙”,最真挚的爱往往最朴素,也最难寻。特别是写到:“不久前我重读梅林写的《马克思传》,书中引用了马克思给女儿的信里一段话,讲到马克思夫人的死。信上说:“她很快就咽了气……这个病具有一种逐渐虚脱的性质,就像由于衰老所致一样。甚至在最后几小时也没有临终的挣扎,而是慢慢地沉入睡乡。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更大、更美、更亮!” 读到这里我不知不觉就落了泪,我分明能感受到平静的文字下那颗激动的心,那颗为爱人离去而行将就木。                                   

    死生阔契,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无数爱人之间最朴素简单的愿望,有人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只惜佳人已先去。丈夫在悲痛之余唯有文字撩人愁肠,来悼念来回忆。元稹是,苏东坡是,纳兰是,巴金亦如是。他们把爱情的遗憾酿成陈年的白酒越久迷香,是文章这种载体流传了他们伟大的爱情,千百年之后依然有人评说。2005年10月17日巴金也走了,走得那么安然,他活了很久100多岁,这个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老人在那一天终于平静的闭上眼睛,也许他的心早就随着萧珊去了。分离了30多年的他们终于又能在天堂相见。这个等待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漫长了,但对于他们这刻骨销魂的爱恋来说这样的等待只是一个约定,一个相离,像他们曾经无数次曾说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来继续他们缘定了几世的爱恋。

    我想起纳兰在家中小院独自散步,怀念远去的佳人吟道“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十年有太多人的血泪,十年又曾流逝过怎样灿烂又不同的年华,余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十年的惨痛生活,埋葬了太多本不该死去的人,我们能做的首先是正视这一历史,努力纠正,不要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死者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对于人类的历史来说,那个十年实在算不上什么。那十年只是一段短短的回忆,只是因为有了那些惊心动魄的当年的人和事让我们不敢忘也不能忘十年。不是一个人的回忆,是许许多多人共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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