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旧梦(3)|花村的花儿

花村为何名“花”,已经无从考证。大约与它的名字相匹配的是,花村的花很多。


很多花的名字记不住,他们都是乡下的土名字。但是,味道久久不能忘记。每一种香味,都能把人带回到当年的情境。比如,我一闻到草木浆的味道,就会想起春天开山,母亲穿着打补丁的单衣,从后山背回来一捆捆马尾松和杉叶;闻到油菜花的香气就会想起春天的三月,我用文具盒在油菜花的田地里循着花香捉蝴蝶的场景;闻到栀子花,就会想起九月勤工俭学,拿着袋子去山上收黄栀子的情境。在我的记忆里,草木香、油菜花、栀子花,都是自由自在快乐的回忆。


花村的花季是二月的紫云英起头的。田地里大片大片的紫色花朵唤醒了大地。三月桃花灼灼其华。四月路边的星星点点的板蓝根、荠菜花,五月又变成粉红色的打碗碗花,然后黄色的蒲公英,到了六月,又是小白花,七月荷花开,十月是桂花香,一直到十一月遍地野菊花。大家好像是商量好的,按照时节一波一波地绽放,从不间断。


爱花的人也在自家门前池塘边种上花儿,月季,菜花,黄花菜,百合花……屋角,墙头都是花儿。

我家院子里就种了美人蕉,指甲花,菜花,月季,木芙蓉等等。

美人蕉很漂亮,宽厚而舒展的大绿叶,淡黄或者鲜红的花朵,怎么看都像绿裳艳妆的美人。而指甲花,未免有些小家子气,尽管它可以摘下来涂一涂我的指甲,暂时满足一下爱美之心。菜花在城里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木槿,但是,乡下人爱的是花的肥嫩的花瓣,那种焯蒸炸煮后的入口润滑的口感。黄花、百合也是入口的佳品。

花里我最喜欢的是木芙蓉。其他的花如果不能成片,是不够震撼的。就如城里人拍个单瓣的黄秋英就觉得太惊艳了,太美丽了。那是孤芳自赏。叶片不好看的花我也不喜欢。比如彼岸花很美,但叶子太尖细且长,让人无端感受到生命的微弱。


  木芙蓉个子颀长美丽。一棵树,就是一个世界。木芙蓉的叶子很宽大,花儿是重瓣的,厚重而又轻盈。早上是透明的白色,中午是娇羞的淡红,到晚上是绯红了。然后红到坠落了,这一天三变,很像女子的青年中年和迟暮。芙蓉花也在文人的诗意里多有描写,如“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写其淡定从容;“更凭青女留连得,未作愁红怨绿看”写其秋天开放的意气风发、气度不凡;“芙蓉国里尽朝晖”,则是写尽了芙蓉花遍地都是的美丽。人们容易把芙蓉当作荷花,但事实上他们没见过木芙蓉那种清新纯净的容颜,它不比荷花仙子差。

喜欢木芙蓉还因为它容易成活,春末夏初,随意折下一枝,插到泥土里面,每天浇水,它就能慢慢长成一棵小树,活的很成气候。

后来在城里,看到园丁每日侍弄花草,就觉得花草都活得太委屈了,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土壤,百般娇嫩。而花卉市场那些好养活的草花,我也喜欢不来。太过整齐划一了。

也不能怪我这样挑剔。因为,看一种植物,观的是一种象征,一种生命力,一种野趣。如梵高的向日葵,欧阳修的因风飞过的蔷薇,诗经里苍苍蒹葭,那都是自然的,未经驯化的生命。

村头的李大爷有一种臭花,相貌和大丽花一般美,就是臭气清奇,我们也喜欢得不得了。这是多么特立独行的花!而漫山的桃花,应该就是一种桃花源的隐逸趣味。桃花开放的时候,风一吹,满地都是花瓣,有一种落红成阵的壮美。


但是,漫山的桃花,在我母亲看来,是又该开山去砍柴了。整个冬天,我们把后山的园竹都砍了做柴烧。在他们眼里,所有的花,都与食物有关;所有的植物,都和柴火有关。赏花,还需要心情。


故园旧梦(1)母亲


故园旧梦(2)花村年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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