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看到过一篇搞笑文章戏谑外国的地名的本意其实很土。其实认真想想,这些外语的名字之所以看起来如此洋气,本身就是因为语言的隔阂以及翻译的选择问题。今天,我就谈一谈欧洲语言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跨文化跨语言的地名:New City/Castle/Town,大略可翻译为新城/新乡。
或许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可以开始建造第一座城市的那一刹那,不,或许追溯到人类文明建造第二座城市的时候,给第二座城市命名以区别第一座城市似乎就成了一个问题。对于华夏文明来讲,且不说以姓、氏命名,就算是按照附近的山川命名,咱还要分个南北好称阴阳。直接以“新城”、“新村”、或者“新乡”之类的名字命名感觉有点省事的感觉。对于当时民族文化语言一盘散沙的欧洲来讲,姓氏不同更别提周围的山川了。所以,每建造一个临近旧城“X”的新城命名方便的方法莫过于叫“新X”。当然再省事儿,可以连“X”也换成“城”。于是轰轰烈烈的命名热潮就在欧罗巴甚至小亚细亚地区展开了。
现代英语New<中古英语Newe<古英语niwe, neowe<原始日耳曼语*niwjaz<原始印欧语*néwos 新这个前缀,在印欧语言里基本保持一致,而city或者castle这个词在不同的语言里就明显不同了。
先看日耳曼语族:
英语里的New Castle, New City, Newton(Newtown), Newboro (Newborough, Newbury, Newburg, Newburgh), Newville, Newstead(Newstede)都可以翻译成新城/新堡,不过其中有一些细微差别。
现代英语castle<中古英语castel, castle<古英语castel, castell, cæstel, ċeastel(不仅有castle城堡的含义,还有town,village村庄的意味)<拉丁语小称词castellum (小的营地,堡垒)<拉丁语castrum (营地、堡垒、要塞)<原始印欧语*kat (屋子,棚子)
现代英语city<中古英语cite<古法语cité<拉丁语小称词cīvitās(公民的集合)。而公民civis<原始罗曼语*keiwis<原始印欧语*ḱey(意为居所,家庭,所爱的等等)。
现代英语town<古英语tun(围起的地方,村落)<原始日耳曼语*tūną(篱笆)<原始凯尔特语*dūnom<原始印欧语*dʰewh₂(结束,圆圈)
现代英语-borough<古英语burh<原始日耳曼语*burgz<原始印欧语*bʰerǵʰ(高地) 不过这个词现在基本已经被city所代替了。
现代英语-ville<法语ville<古法语ville, vile<拉丁语vīlla(乡村别墅)*burgz<原始印欧语*weyḱ-(定居,居所,族群)
现代英语stead<中古英语sted, stede<古英语stede<原始日耳曼语*stadiz <原始印欧语**stéh₂tis 这个词现在也基本已经被city所代替了。
同为日耳曼语族的其他语言,新城大多取用的是stead和burg的同源词
德语国家的Neuburg, Neuenburg, Neuerburg, Neustadt
荷兰语国家的Nieuwstadt
丹麦的Nyborg, Nykøbing, Nysted
瑞典的Nyköping
再看看罗曼语族的语言的国家地名,则大多数取用castle或者是ville的词源,有的则借用希腊语polis的词源
法语国家的Neuchâtel,Neufchateau,Neuville, Noville
意大利语国家的Napoli
西班牙语国家的Nueva Castilla (吕宋岛旧称 “新卡斯蒂亚”,西班牙的卡斯蒂亚一词也与castle同源)
葡萄牙语国家Nova Castilho
再看看斯拉夫语族语言国家的地名
俄罗斯的:Новгород (Novgorod)
乌克兰的:Новоград (Novohrad)
波兰的: Nowogród, Noew Miasto
捷克的: Nové Město
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的国家的: Novigrad
再看看印欧语系里伊朗语一支的地名
波斯语国家的:Now Shahr,
普什图语国家的:Nowabad
除了印欧语之外,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的词也渗透进欧洲不少
土耳其的 Yenisehir (土耳其语yeni(新)<古突厥语yaŋı<原始突厥语*jaŋɨ;
土耳其语sehir(城)<奥托曼土耳其语şehir<波斯语šahr)
阿塞拜疆的Yenikend, Yenikend (土耳其语sehir(城)<古突厥语kon-(定居)<原始突厥语*kon,*ko)
甚至波斯尼亚的地名Novi Šeher都受到突厥语族渗透。
总而言之,欧洲大地上的“新城”遍布,虽然在各个语言里演化后外表都已经很难直接辨认出来,但是稍微研究一下,还是能发现欧洲人命名地名的懒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