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第一炉香》


张爱玲是民国文坛里的一抹亮色。关于她的小说,风格总是苍凉悲哀,她习惯用人性的冷漠与自私来消解爱情的诗意。本文意从民俗学的视角来看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也是从上个世纪沦陷都会的社会环境来看这一段“由良而娼”的“沉沦”爱情故事。

霉绿斑斓的铜香炉,这是一个一炉沉香时间的故事。因上海将要战乱,葛薇龙随父迁居香港,然香港的物价渐涨,父亲葛豫琨便打算回上海。葛薇龙想要继续在香港读书,便不得不求助多年不联系的姑母。

当葛薇龙第一次走近梁太太的白房子,故事也就开始了。即便知道梁太太对她利用多过亲情,葛薇龙也别无他法。她住进白房子的第一天,就被满衣柜的衣服所吸引,家常的织锦袍子,纱的绸的、软锻的、短外套、长外套、下午服、晚礼服,她一件一件、乐此不疲地试穿。慢慢地,她竟习惯了这种生活,明知这种生活的代价,也甘愿承受。这也像她的爱情,明知乔琪的浪荡性子,她也甘愿沉沦,甘愿为乔琪挣钱,为梁太太拉人。

那么在《第一炉香》中,除了这一段苍凉的爱情故事,我们还能看到什么?

我们可以看到旧中国的传统民俗与外来民俗的交融与碰撞,幸张爱玲乐于把日常生活的细节宣之于她的作品中。她用手中的笔,在人们乱序的生活中,为我们记下了古老的“记忆”。

从小说中人物的居住地,我们可以看出中外民俗的各自呈现。葛薇龙初次来到梁家,在她的视角里,白房子是“流线型的,几何图案式的构造,类似最摩登的电影院”;房屋外面的构造与彩漆是美国南部早期建筑的风格;从走廊的玻璃门到客室,都是立体化的西式布置,单有几件东方的翡翠鼻烟壶和观音像放那里。整个白房子的构造是西式的,屋子里有着中式的摆件,说是不伦不类,却是作者不愿把小说叙事的中心空间放在一个完全脱离中国的地方。

随着小说情节的推动,我们可以发现《第一炉香》的故事虽然发生在一座西式的白房子里,但是故事的主人公是旧中国人,且琐碎的生活细节都在记录旧中国的民俗细节。

白房子中的书房完全是旧式中国的装修风格。“白粉墙,地上铺着石青漆布,金漆的几案,大红绫子椅垫”,整书房看起来古色古香。且书房在我国的房屋中有着重要地位,不仅用来藏书、会客,更是中国传统文化汇聚的地方。一座西式的建筑,单单把书房布置中式的模样,保留了中国房屋的特色,不禁警醒我们,中国传统民俗的生命力延续在每一个中国人民的身上。

另外,梁太太举办园会时,想要模仿英国人,却偏偏在场景装饰、招待客人的饮食器具上使用极具本国文化的物件。“草地上遍植五尺来高的福字大灯笼”,大灯笼上面又插着遮阳伞,“丫头老妈子们,一律拖着油松大辫,用银盘子颤巍巍托着鸡尾酒”。显而易见,这是一场中西文化碰撞的园会。适逢英国人占领香港,英国人的生活细节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本地人的生活中。这场园会布置或许看起来有一些不伦不类,但正是这一中外民俗的混搭,让我们看到民俗的生命力远比人更加持久,尽管民俗是依靠人来传承记忆。

张爱玲偏爱用旧中国的日常生活细节为小说增添韵味。除去房屋、园林、饮食器具等细节,《第一炉香》中人物的服饰也值得一提。葛薇龙初次出场所穿的校服是满清末年的款式。虽然想要时髦,略做了修改,但她依旧是穿的符合自己的身份,没有逾矩。葛家的仆人陈妈穿得是“蓝竹布罩褂”,两年生活下来,葛家经济拮据,家里的仆人所穿的也是最正常的平民衣着。梁太太家的丫头睨儿穿“雪青紧身袄子,翠蓝窄脚裤”。雪青色在古代称为“绀色”,是蓝色系中的一种颜色。穿在丫头睨儿身上也合规矩。可见,张爱玲有意在一开始通过人物的服饰来界定人物的身份。

在张爱玲最后一次给葛薇龙逃离白房子机会时,我们可以看到葛薇龙抓着父亲镇纸的玻璃球,想起的是家中的黑铁床、黄杨木的旧式梳妆台、桃子式的磁缸,她把这些称之为人生中一切厚实的,靠的住的东西。可见人们对原有的安稳的生活状态的留念与珍爱。可惜葛薇龙终究被浮华的爱情遮住了眼,没能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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