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心处，何必在远

周末去工作的路上会经过一个老式小区，说它老式是它已饱有年岁，大概要长于我的岁龄，楼群稀疏，间有不少低矮的平房，原先楼房是不设有地下室的，这些平房置于楼前楼后充当储物之须，有的因沿着街面多已被改造成了小商铺，在铺外会挂出一个大大的招牌。

      平房外袒露的墙壁已被岁月剥蚀得坑坑洼洼，几经白粉敷新，仍掉落不堪。象是一个皮肤幽黑的妇人，想敷铅粉而白，涂了厚重的粉急急赶路，忘乎所以，出了汗用手乱拭，露出丑态。楼房的外墙多已敷了赭色的墙粉，齐整很多，但还有的仍保留着砖砖相砌相叠的旧式颜面，抵抗着岁月。

      因是周末，小区里总不乏拖着板车游走的各类小商小贩，空气里也会顺意绵延出各色浑长的叫卖声，修车的，订鞋的卖针头线脑的各安其所，人们忙碌的穿梭在其间，哗然一片，显得市井气十足。在小区东西错落的楼群间横亘着一条贯穿南北的马路，马路取势迂回，路旁多有绿植，都很健旺。

      马路的中段有分岔口，因有一片硕大的绿地要环于其内，中有一座东西南北皆可拾阶而上的木质凉亭，亭子似已翻新过，亭顶飞檐都漆上了好看的花纹，周边草色茵茵，一畦一畦呈现出规矩的扇形，旁有各色花木尽植，杨柳垂荫，松、柏高耸，粗的树木已能盈抱。这俨然园林的景致，周遭的人们便得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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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腴润时节，满眼嫩绿新翠间，桃花杏花深深浅浅开放嫣然，花是新花，枝是虬枝，每一枝都被年月沉淀出了秀美的姿态。若晨曦熏微时分光影花影交相辉印在亭间，新发的叶子也闪出柔绿的光，再有二三老者身着素色软服执剑舞于其中，和着绕梁琴瑟，步履逍遥，那情景，有如得了一种小江南的趣味。此时经过时，常见有拍照取景的人，笑声爽朗。

  “春风不解禁杨花，纷纷乱扑行人面。"这更是暮春时节常有的情景。最快乐的还是垂髫小儿，与濛濛扬花柳絮相逐在园内，欢天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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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更盛一筹，树木翁郁，枝叶岑密全然蔽日，若大的小园子被群树笼于其内，宛若绿伞蓬蔽下的清凉之地。此时若坐于亭间，也如临清涧溪流旁，尽是温湿润泽之气。亭间惯有人坐，孩童涕笑声也常常盈耳，偶尔有蝉鸣，似也没有暑气熏蒸下的聒噪，听来清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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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秋的园子也是极有趣的。溽绿的草色渐渐泛黄，群树的枝叶也渐渐染霜变色，生出暮气。有一日午后经过时，远远就见一群老妇人围着一棵树嗔笑连连，原是一棵梨树要落果了。其中一老妇挥着长杆用力得在树上敲打着，别的人拾拾捡捡，笑声哗然。情景生动，真可入画。打果子本是孩童之举，如今被她们一群老妪尽兴而为，想是本性使然吧。恰有一枚小果知趣的滚在了我的脚边，弯腰拾起，像是拾起了一地的小小的欢乐。

        此季落阳昏黄时分我归家时常能见到飞鸟投林的景状，呼啦啦振翅声响彻林梢，瞬即又会安静下来，偶有几只还在上下顾盼翻飞，但很快的也就不见了，我徘徊在树下，举目四望，枝干交接若连理，那些鸟雀已不知敝身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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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冬季，草衰叶败，园子就渐渐枯寂了下来，除了途径的行人，鲜有人至。唯独那几棵高挺的松柏虽气象萧索但还饱有翁郁傲然的势态，我骑着车一进小区远远就能看得到。这时最盼的就是落下一场厚厚的雪。

      曾看到一句很诗意的话 “雪花，是冷冬的春天。”小园子的“春天”永远是叫人内心欢悦的。最喜在雪后初晴时徒经时探足于园内，踩在有盈尺积雪的石阶上步于亭间，四周玉树林立，雪白岑寂，让人别无他想，心胸也立时清朗起来。偶有鸟雀惊足，树上的雪簌簌的飘下，是故穿庭树作飞花吧，这时的鸟雀也是不怕人的，皑皑雪面上蹦跳着淘食草籽残叶，留下纠缠不尽的足印，那足印里亮莹莹的泛着雪光。

        落过几场雪后，小园真正的春天就又来临了。

      《世说新语》中有记，东晋简文帝司马昱到华林园游玩，看见林茂水深，环境清幽，便对左右侍从说：“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

        是啊，会心处何必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