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树枝｜九月诗选

《沉睡的树枝》

那时他还醒着，抽一根

被黑夜打湿的香烟

树林里有鸟叫的声音

潮水一遍一遍，从身体里

往外涌。他在等

等这场刮起的大风再一次

停止，并把明天的光归还给他

直到现在，他回想起来

那个寂静的山林

那些美丽又悲伤的夜晚

那块被潮水冲刷过的礁

像一幅画，坠入

一个等待开凿的悬崖

真的，我已经

很久不说，悲伤

这个词了。它被从笼子里

解放出来，并和一根树枝

埋在了更深的地方

《一朵云开始飘动》

 

它也和我往同一个方向去

从南到北，遇见庄稼和故乡

我们把一路上的白天和夜晚

都铺展开来，并试图在上面

写下自己的名字

云没有名字，它就叫云

或者，叫远离云群的云

我也给自己命名，给一只

流浪猫命名。我们同时经过

一座桥，人群经过我们

而一阵风

刚好经过它的春天

《醒来》

我醒来时，看见

下午的阳光扑在窗帘上

仿佛引领着什么，要闯入

这个独自运行的房间

 

打开窗户，它们

迅速消失。并拉起一块

紫色的幕布，一场

舞台剧缓缓落幕

我显然

已经错过了什么

我的门也一直关着

直到黄昏

它为最后的光

打开一条缝隙

我想

我这么说

或许你能听懂

或许听不懂

《秋分日》

意思就是，把日子分成两半

然后在中间放进一场雨

万物潮湿，从头到脚是一副

失落的样子。风越吹越紧

这个来了又去，并且

逐渐变冷的地方

一夜之间，故乡患了一场

感冒。她的眼神逐渐黯淡

山水灰白。隐藏的秘密

正在脱落，落到河里变成石头

风越吹越紧，河水涨到脚下

我离开的时候

故乡朝我大声呼喊

那是许多个声音揉成的

一个声音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旷野中死去的人们》

撞她的是一辆黑色大众汽车

那个早晨的天空阴晴不定

每个围观的人都准备迎接

一场不知名的雨

像迎接一个不知名的灵魂

从旷野回到故乡

我看着她完好无损地

躺在柏油马路上，一个老人

脸像天空一样白，而她的

那双红鞋子，在十米开外

红得像一滩血。车子坏了

年轻的保险杠垂在地上

年轻的警察正给它拍照

后来有人给她盖上毛毯

她的女儿和媳妇坐在地上哭

这一天是中秋节

刚好所有的都灵魂忙着

返回故乡。就是那么一瞬间

她也摆脱了老病的身体

在旷野中等待

自己死去多年的丈夫

但雨终究没有下起来

一朵灰色的云释放了

被囚禁的日光

人们站在马路边上

也不知道又在迎接什么

《辛德勒的名单》观后

在波兰，白色的鸽子从广场

飞走。秋天步步紧逼

维斯瓦河的水不久开始结冰

有人被成群结队地塞进枪口

男人们乘上火车，女人和孩子

乘上另一辆，他们挤在一起

像微弱的呼吸飘荡在极寒之地

在波兰，克拉科夫的黑夜早早来临

有人哭泣，有人躺在街头

还有人，把自己藏进幽深的地下

但不论在哪里，总有一杆枪

悬在他们的头顶，外面正下着

一场不是雪的雪。更多的人

在黑色的火焰中燃成灰烬

在波兰，历史翻开沉重的一页

六百万块墓碑上写满了种族浩劫

战争啊战争，让活着的人默哀

死去的人，永远默哀

直到大雪覆盖战场，弹片长出春天

《致无》

你写了很多诗

但只会有一个人读

你所有的诗篇为他而写

你深爱他，为他而

存在，并死去

你还在为明天担忧

有时候，不仅仅是自己

你担忧父亲和母亲

担忧未长大的妹妹

还担忧九百六十万

平方公里上的，一个路人

你不说话时，像个哑巴

但更像个病人

你毫无逻辑

是个天生的诗人

你会把打碎的一切重新

粘起来，粘起一面镜子

粘起水。粘起时间

和那些陌生的脸

这世间没什么适合你

除了你自己

《和朋友们在夜里》

不久月亮开始高过头顶

秋天的风声聒噪

我们从食堂里出来，绕着

宁静的夜晚走了一圈

我们允许风穿过各自的耳朵

并在内心荒芜的地方，刮起

一场春天。是的

树叶正在枯萎

但没什么能阻止一场春天

我们开始跑起来，在跑道上

跑起来的还有一架飞机

在我们头顶。它正赶往遥远

披星戴月，前呈如光

然而在几个月前

另一架飞机刚好停在我们手边

大家都猜它已经到达过

自己要去的地方

那是同样美好的夜晚

草地上有温柔的风

我们只喝了一点点酒

作者：落风

简介：少年，写诗，《芙蓉国文汇》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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