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

我的宋楼高中

我终于要写我的高中了，我说终于是因为高中是我求学生涯中最充实也是最空虚最快乐也是最痛苦的时期，很多事不堪回首，很多人已然忘记，我对很多阶段记得很清楚，唯独高中开始模糊起来，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虽然在《读写生涯》中我写了很多，但是相对真正的高中生活那只是冰山一角。而我今晚写下的将是一篇忏悔的文字，我知道这些文字，本来不适合发表，或者公诸于众，只适合放在自己的日记本中一个人回味咀嚼那些枯涩的味道。我知道时光不可重来，但是我今天虽然能坦然面对这一切，但是灵魂深处依然在对抽打着鞭子，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荣誉面前不骄傲，在相对舒适的面前不自满，对那些暂时落后的学生能报以理解。

初四毕业的时候，我并没有如愿以偿的考入自己心中的高中，是父亲托了三伯父的关系，我进入了宋楼高中，我这样的成绩，到了高中仍然是很辛苦的。而且每年交学费的时候，我要多交很多钱。而我那三年真的对不住父母和大姐，因为那些年正是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我在读高中，家里的商店早就不开了。田里的收成也不好，那时候父亲身体也不太好，跟着建筑队干活，还受过几次伤，母亲也很劳累。记得高中一年级的暑假，爸爸受了风寒，面瘫，我跟着母亲在田里劳作，皮肤晒得黝黑，以前我是一个小白孩，年龄越大，我就越黑，如今再也没有人相信我是一个小白孩了，等我去上学的时候，就是母亲一个人在田地里劳作了，我们家种了蔬菜，但是蔬菜很便宜，也赚不了几个钱。后来我读大学的时候，母亲为了我读书，种了很多洋葱，结果劳累过度，以至于累到中风，每念斯事，心痛至极。大姐为了我读书，常常省吃俭用，人也瘦了许多。二姐因为家里经济原因，只身去了西安姨姥姥那儿学手艺。而在那里，她只身一人，常常写信回家，诉说自己的心声。那是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内心会是多么孤独与寂寞呢，而在西安，二姐没有学到手艺，还是回到丰县。她回家的时候，有时候我还和她争吵。我心中最亏欠的就是二姐，倘若当时二姐读了农校，如今的生活也许会更优越一些。

而我在学校，也在学习，由于偏科，许多理科的东西听不懂，英语也是听不懂。再加上自己嗜书如命，还喜欢自己涂涂改改地写点东西，还经常去投稿，多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我胡乱读了很多书，但是写的东西，并没有多少人赏识，就连校刊上也很少能发表。为了买书，我甚至饭都少吃。反正都是别人不喜欢的东西，闲来的时候，我还会参加学校的各项艺术表演，口技模仿单口相声什么的，也能获个奖，但是我在同学眼中就是一个整天抱着唐诗宋词的“书迂子”，没人跟我要好，都觉得我这人没有出息，就知道读书读书，成绩除了文科，什么都不是。而我也不争气，考试经常考不好。每个月生活费很少，但是父母已经给我的很多了，他们在家总是将就。我啊我，却每天沉浸在自己喜欢的文科里面，沉浸在书中，从来没有真正去学习过，所以想一想，我那些混日子的时候，真真恨自己的不节制，读书不节制，写作不节制，什么都由着自己。我当时最爱的书就是李敖的，今天看来，也是一般，但是在那个时候确实能启迪人的思维。所以今天我看到那些不愿学习的孩子，都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要学习，不仅仅为一个前程，是为了父母的心，尽管网上有很多人调侃我们的教育制度，但是，如果不这样，我们平民子弟，得到的公平将会更少。所以家境不好的孩子如果不能好好读书，就要学一门好手艺，或者学会做生意。但是前提还是要学一门好手艺，否则，无法生存。

高中的老师，所能记住的，也是寥寥无几。高一的时候，语文老师是从刘王楼初中转到我校的。她的老公是我们学校的校医，为人也很和善。而我的语文老师文静和善，讲课细腻，对我这样爱好语文的学生，也是很关怀的。但是我的数学、英语都不好，英语老师开始的时候是个女老师，名字都忘了，长相端庄。数学是男老师，身材较矮，人很帅气，和善，有一次还被我们气哭过。物理老师后来成了我们的班主任，叫奚玉光，很有才气，身材微胖，面白无须。化学老师是东北人，说话干脆、直接，记得有一次我谎说懂了，结果一查我没懂，我汗颜了，她则宽容了我。高二的时候语文老师是王书志，长相很像鲁迅笔下的藤野先生，他的叔父我很早的时候就认识，就是父亲在供销社工作时的老王大爷。王老师苏州大学毕业，很有书卷气，对我算是很关注的了，但是我毕竟是个偏科生，加上我的语文虽好，但是考试并非最高的那一个。作文虽好，但是并非好的很好的那一种，我天生鲁笨，天赋不佳，但是为了我爱的语文，我是用了很多时间的，老师昨天讲过的古文我都会明天第一个会背诵，为了这一点点虚荣，我都会睡得很迟。因为其他科目，我实在看不懂了。数学老师是个大高个，很能侃的那种，好像叫李伟，一副近视镜，长脸白皙。有时候他上课的时候还会提提我，但是我就是听不会。有些题目我的解法还是初中时学的，读书学习，在那一刻是痛苦的。那时候就盼望着，中国有一日让小孩子学自己喜欢的，而不是这样的全面要求，但是那是一种幻想吧。化学老师是我们孙楼镇三河里的人，也姓李，名字忘了，他说，你们应该好好学化学，除非高考不考化学。可巧，高二下学期高考改革，就真的不考化学了。三加二，三门主科加上两门喜欢的文科或者理科，我当时选的是历史和政治。有人说，笨的人才选文科，我就是属于那些笨的人，但是我又算勤奋的人。

当然高二的时候，我爱情的种子又开始萌发并且蓬蓬勃勃起来，那个被我中意的人，叫刘晓俊，为了她我好好写文章在校刊上发表，在文艺汇演中表演节目，就是为了引起她的关注，但是她终于无视的走过，这就是缘分，那时候坚持，现在也释然。现在想来，她是可爱的，也应该是美丽的，她娇声娇气的声音，她的爱好是绘画，最终她也在绘画方面有所发展，我对她的爱是单恋，你知道单恋是没有好结果的。最终我就是那样看着她走进了别人的怀抱，所以单相思没什么好的，但是相貌平平的男孩子都要经历这些的，丁尼生曾说，我情愿爱过又失去，也不愿做从未爱过的人。今天，忘我看着我的学生恋爱的时候，我总会劝他们读书时即便有感情也要学会发乎情止乎礼，淡淡的喜欢，不要伤害对方。真的，爱情是美好的，但是别用坏了。

高三的时候，老师没怎么变，我的英语老师先后是刘伟，这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老师，虽然个头有点小，但是帅哥一词是很适合他的。他是英语学士，讲话特有水准，而且非常幽默。我英语虽然不好，但是他却让我感觉自己很好。高四那一年，我的英语老师是我堂姐，我仍然没有好好学英语。真的很对不起她，而且我是她堂弟，她的试卷我都不做。第一个历史老师我又忘记名字了，高二选历史的就我们十八个人，上历史课的时候，就像是圆桌会议一样。后来的历史老师是我本村的一个人，很有思想，讲课也很风趣。

高中的同学，我能记起的很少很少，因为那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是没有时间去关注别人的，记得张忠领和我关系很好，我还教了他一套长拳。其余的就不记得了，还有秀气丰腴的女同学孙田，可惜后来我怯于跟她讲话。李军是个才子，牛逼哄哄的。其余的真的记不起来了，如果有，李欢也算一个吧，这个秀气的丫头，经常“欺负”我。其余的真的想不起来了，甚至记起来只是一个名字，没有故事。而且后来去江西读书，我和那帮同学彻底失去了联系，而且我本人也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人相处要多，就这样，我的记忆开始中断。

但是我是能想起一些人和事的。

想起的趣事倒还是有的，记得第一次参加长跑，获得了最后一名，但是别人对我的鼓励我是不会忘记的。深夜，有人睡不着，偷偷爬过院墙，去学校后面的果园偷红富士苹果，回来后，众宿舍分食之。第二日，老乡找到学校，我们都说不知道，但是还是被教训了一顿，可见我们当时是多么坚定。下大雨，不好回宿舍，别人在外面看雨，我则一个人在教室中看书，一个几小时，很是快乐。晚上，宿舍一关灯，就听我说话，说到最后，所有人都睡了，我还在说，最后，我说着说着被自己催眠，也睡着了。好友张世杰最喜欢吹洞箫，那夜我们几个值班，马连斌老师也值班，（马连斌老师，以优异的教学成绩，后来调入我们县城一中执教。也是送楼高中的一种骄傲。包括后来我们的校长孙光华后来成为了我们县教育局长。）张世杰就给我们呜呜然吹了起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泣孤舟之嫠妇，舞幽壑之潜蛟。真是美啊！正好那夜有一轮朦朦胧胧的月亮。后来我听过很多箫声，包括我自己吹奏的，但是都不如张世杰吹得好。张世杰身世坎坷，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叔叔也很照顾他，但是长时间的孤独让他变得很孤僻，他安静少语，喜欢写文字，我们的相识，源于一本书，那本书就是盗版的《四书五经》。他的文字有鲁迅的深沉与感伤，那是一种少有的美，他的文章常常需要在旁边进行解释，别人才能明白什么意思，其实我的解释也只是我自己的理解。我常常鼓励他，希望他能阳光一点，其实我自己的内心比谁都要幽暗，比谁都要苦闷，常常夜里宿舍里失眠的那个人就是我。他在内心深处把自己比作过儿，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姑姑。他喜欢武术，常常在无人的月夜拔剑起舞，他面容清秀，星眉朗目。高三毕业，追寻自己心爱的女生去了北京，可惜后来还是没能走在一起，他又去了云南，再后来就不知所踪。我常常笑他太过理想，其实自己也不过活在自己的理想之中罢了。只不过我的切近，他的茫远。又想起高三冬天周末的一个傍晚，我们几个没有回去，在幽暗的烛光里，我和刘晓俊在说着什么，内容早已忘了，只记得最后她开始给我唱歌，唱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所以后来看着她挽着别人的手从我眼前走过，我总会想起那个傍晚和那首不知名字的歌。这种与生俱来的怯懦，让我吃尽了万千苦楚，在个人感情上，我始终是一个被动者，主动了，又被那个爱的人拒绝，常常在惶恐不安之中开始一段恋情，又在惶恐不安之中结束一段感情，更多的是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这是对痴情者莫大的讽刺，但是不这样，痴情者也许永远地没有出息了。试问世间的痴情者哪个没经历过失恋，哪个不是在失恋的废墟上重新站立起来？高四的时候，我在广播站练习普通话，每个下午都会去播音，放一些自己喜欢的音乐，然后别人听起来说很好听，为了这一点点虚荣，我准备很久，并且那时候西天一片祥云，天空异常空灵，这音乐在校园上空响起。我的成绩很差，一直不见起色，我能自豪的就是这些文艺演出，从高一到高二再到高三，我的三场演出，让很多人认识了我，我的喜好读书，喜欢写东西也让很多人知道了我。但是我是孤僻的，我认识的人少之又少。就算到今天我仍是这样的孤僻，甚至孤独。

高二的寒假，三婶突发疾病逝世，那是令人悲痛的一件事。当时正值过年，弟弟妹妹都很小，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令人难以接受了。当时是在凌晨的时候，父亲突然回来对母亲说，三婶不行了，快去帮忙料理后事，我和大姐也匆忙赶去哭三婶。那个凌晨真冷，半个村庄都在痛哭，弟弟妹妹的哭声更令人心痛。还有夜晚和弟弟一起守灵，那种痛以及对生命之思考。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虽然在此之前，也有几位亲人离我们远去，但是三婶的离去太过突然。至今念及，又要落泪。

零三年那一年春季正赶上非典，我们学生不能回家，连着很长时间，人心惶惶，已有感冒的就让回家，很多同学，正在复习的时候，也得被迫回家，说实话，当时我微有不适，但是，还好，两天就恢复了。姐姐给我送东西，都是从墙外递给我。那段时间好就好在可以安心读书。第一年高考，失败，时继续复读，还是找一所学校去读，着实令人头痛，我在家境那样艰难的情况下，竟然还坚持复读，真是罪过！复读，想通过学习影视编导考取一所艺术院校，胜算有多大，谁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像着了魔一样，虽然知道自己未必能成功，但是还是一副不要命的模样去学习。

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和一群花儿一样的少女一起去省城金陵考试，去了两次，金陵的古城墙是那样的古朴，但是我没有多少时间去看，玄武湖，中山陵，明孝陵，都只是经过。而南师大随园校区和南京艺术学院的校园让我记忆深刻，那才是大学校园啊，尤其随园校区，那样的环境谁不愿意读书呢？古木参天，各色的花草，图书馆在山上，校名是我自幼就熟悉的书法家尉天池所书，尤其那八个字让我至今记得“南国文枢，尽得风流。”霸气十足。处处是文物，古色古香的建筑，而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一群为梦想而来的高中生相谈甚欢，我们还留下了联系方式，有苏州的一个小美女，还有扬州的一个帅哥，甚至有一个美丽的女军人，和我一样的年龄，同月出生，但是后来那个本子不知去哪儿了，金陵，南京，就这样丢失在那个夏天里。

当然，也不虚此行，艺术分算是过了，但是我年龄已经不小了，发展前途是渺茫的，所以分数并不高。接着就是文化分，那个夏天，再一次高考。考上了却不能去读，于是到洪州读自考中文专业，那样的地方，崇山峻岭，陶冶了我的性情，终于让我一颗爱山林的心静了下来，然后一鼓作气拿下了中文本科，其实这些都是我在那所凤城之南的那个高中积累的结果。我去过很多图书馆，但是高中那个小小的图书馆，留下了我永恒的印迹，让我永远的牵挂。虽然那里的人与事已然随着岁月的蹉跎开始变得模糊，但是那个图书馆还有那里的每一本书还是那样的清晰。

写到这儿，我感觉我的高中丢失了，就像一块金子丢失在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