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偷偷给我带来了一个惊喜。当她俏皮地将双手从我眼睛上揭去时,一只可爱的猫咪端坐在我的面前。
我从来不曾养过宠物,而此时它却出现在我的客厅里。似乎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乖巧祈求能在这个家中获得一席之地,这只猫一点不怕生分,温柔地蹭着我的双腿,时不时用头亲昵地触碰我的裤脚,发出一阵呼噜声。
我感到很忐忑,不知如何对待这个新来的小生物,而我的女友用她那宛如塞壬般的话语撮合着我和这只猫,直到她把我的手放在猫的额头上让我抚摸它的柔软,我感到很惬意又很温馨,最终一股欲望让我同意留下它来。
我首先感到一种新鲜感,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从小到大我家里就没养过什么宠物,除了别人送我家里的鸡鸭鱼等用来吃食外,我唯一的印象是我大伯送给我父亲的一只金丝雀,只可惜那只可怜的鸟儿也仅仅存活了一个月就离我们而去,在那之后我家里一直都是只有人类的气息了。而这只猫咪的到来,让我体会到了做养宠物人的激动。
这只猫是我女朋友领养来的,但它并非流浪猫,它具备所以家猫的品质:优雅,懒惰,高贵,妩媚,不怕生,以及桀骜不驯。
起初,为了和这只猫打好关系,无论是我的女友还是我都下了一番功夫:我们给它吃最好的猫粮以及各种昂贵的零食,包括鱼干,猫罐头,猫条,甚至还给它定做了一个猫薄荷球;我们不停的给它提供舒适的环境,即使价格高昂,狠下心后都要满足这小可爱的一切。现如今,家里的所有地方摆满了猫的玩具,猫的架子,猫的靠垫以及猫砂盆,没有笼子的束缚,它可以奔腾在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做了照顾猫的绝大部分工作:喂食,护理,打扫以及玩乐,而我的女友虽然没有我照顾得勤奋,却得到了比我更多的回报,猫咪总是粘着我的女朋友,即使我用食物勾引它,它也会毫不犹豫地朝我对象跑去。
不知怎的,除了第一天到来时对我的友好和亲近,我感到这只猫反而越来越躲着我,甚至达到了一种故意疏远我的地步,但我陷入“小家媳妇刚入门”的欣喜中,我只是安慰自己它也许还处于新事物的接受初期罢了,无论是环境还是周围人的变动,这总是需要时间去慢慢适应的;再说,每当看到它活泼可爱的身影,我对此的偏见也会云消雾散。
它是一只比较特殊的银渐层,它的斑纹颜色比同种猫咪要更加色彩分明,猫毛柔顺细腻,没有一点杂质,每天在房间里悠闲地漫步,体态轻盈婉转,活像一只缩小版的雪豹,而最令我沉醉的是它那双青灰深邃的眼睛,仿佛像深渊一般将我对它的痴迷深深吸入进去。
工作日的时候,虽然我和我的女友早出晚归,但在清晨,我们会给猫咪准备好它一天所需要的一切,在处理好它的垃圾后,伴随着它的注视我俩开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到了傍晚,在长达数小时焦虑的等待后,我们迎着它“喵喵”轻盈的欢迎声和它的亲身接待后,我们开始了一天最放松的时刻。而最令人舒心的日子便是休息日,这一天我可以带着我最心爱的两个“人”一起漫步于公园,街道或是任何想去的地方,在欢声笑语和陪伴中度过一天,这就是生活。
可是,有的时候却很怪异。
那种新奇感已经渐渐散去,我已经习惯这样的“三口之家”,但那只猫咪,那只我最喜欢的小生物依旧不肯亲近我。我每次给予它食物,它从未尝过一口,只是轻轻嗅一嗅后,便跑到离我一段距离的地方躲了起来,有时甚至隔了一天,碗里的食物还是满的,若是我女友在旁边,它便会迅速跑到她身后“喵喵”的叫着,而女友也会理解它的含义,亲自喂它。这里我曾做过一次实验,就是躲着那只猫并给它的碗装满猫粮然后由我女友端到它的面前,它依旧对那盘食物嗤之以鼻,似乎看透是我给它准备的食物一样,未曾下过一次口。难道我会毒死他吗?我不解,所有的食物也都是如此,只要经过我手,它都不会吃一口,甚至到了后来,凡是我买回来的,它都不会碰一下。
给吃的它不吃,那摸总行了嘛。刚到家里的时候,我尝试去抚摸它,那时候它似乎也和我一样对对方都感到新奇。我用手尝试抚摸它的额头,它用额头尝试触碰我的手,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持续保持了和平好几天,但不能越界,我的女友能轻松抱起它,抚顺它的逆毛,甚至和它做各种游戏,而我仅仅只是用一只手轻抚它的额头。有一次我看它的耳朵因抚摸的柔顺而显得平静,出于好奇也想摸一摸,可刚一把指尖接触到耳背上,就像突然被什么尖锐物品直插要害一般,猫咪惊恐地一跃而起,它背毛耸立,发出尖锐的嘶鸣,随后立马逃离我的身边,这之后我便再也没能抚摸过它,而它也不再靠近我。
我很失落,有时候晚上我们这“三口之家”在看电视,我的女友和猫咪正亲昵的在沙发的一头玩耍,而我坐在另一台,孤独的看着电视,但余光总是能瞥到那幸福的一角。我也会突如其来的加入两个人的游戏,但那猫不是惊恐得落荒而逃,就是躲在我女友的怀中做出攻击姿态,发出利耳嘶鸣,而我的女友对猫会竭尽全力的保护猫咪,一脸嫌弃并搪塞着驱赶我,有时甚至辱骂我。它们就是城堡里恶龙和宝藏,我触摸不得,可到了入眠时刻,我的女友又会变成我亲爱的小猫咪。
我不知道这样的氛围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也尝试去改观与猫咪的距离,可那种对我的敬而远之的心理已经莫名其妙的根植在那动物的小小脑袋里,无论我做了什么都只是徒劳罢了,而这个家庭也正因为某种因素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变化。
时间越长久,那动物也学得更加聪颖,它总是变着花样拉近我女友和它的距离,不是捉迷藏,就是两人一起打闹的游戏,而女友也和它形成了一种形影不离的关系,有一天她突然允许这四脚兽上床睡觉,因为那时天气以渐渐变凉,她怕猫冷到所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本来就是个好干净的人,平时也只给那只猫在应该活动的范围内活动,即使我们给它洗澡确保它时时刻刻保持干净,但我还是反对掉毛的动物上床,而因为这件事,我的女友却和我争执起来,他说我没同情心,说我残忍,最后我妥协了,整个人往我那边一躺,就不再关心另一边所有事情。那一晚我睡得及不踏实,虽然猫一直在我女友枕边安静地躺着,但我冥冥之中能感到一双青灰色眼睛在死死盯着我,睡梦中也浮现出一张尖牙利齿正带着狰狞讪笑的画面。
是我变了吗?在这之后这样的事情也愈加频繁。当我每天早上醒来却没有一天开始时饱满的精神,我发现我的衣物和很多私人物品都沾染了猫毛以及一些恶心的东西,我的内心开始变得不悦,每次都厉声呵斥着那只根本不会在意我的生物,我也没去动手抓住它或给它点教训,我尽力克制住自己,把这些告诉我的女友,既然它只听她的话,那就让她管教这只折磨我的生物,但这并没有一丝改变。
她不以为然,而它却变本加厉。
女友出差了,我得和这只叛逆的生物足足待上三天。我依旧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一个良好主人的形象对待它,但它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般在家里不是上蹿下跳,就是躲着我,我把猫粮盛上端到它面前,它甚至立马打翻在地,一脸坏笑从我面前逃走。它抓纸,打翻被子,弄脏地板,将猫砂扬得到处都是,最可气的是半夜当我睡着的时候便发出像婴儿一样的怪叫,不仅使我感到害怕还带着愤怒,可当我要去抓住它时,它却藏得无影无踪。它嘲笑着我的愚笨。
我的女友回来了,她没有看到我憔悴的面容,而是径直走向了她的宝贝。由于这只猫在我照顾期间不吃不喝,而且总是发散它旺盛的精力,它装作一副有气无力,可怜巴巴的样子骗取我女朋友的同情。那一晚,我的女友质疑我,她说我从来没有对这只猫好过,说我虐待它,我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事实,希望能为我自己辩护,可她根本不听。我们俩逐渐争吵起来,最后只是我被赶出了卧室,她抱起那只猫恶狠狠地在我面前摔上了门,我没有去看她一眼以祈求原谅,而是在门关上前最后一下目光移到了猫身上,它在笑。它在嘲讽我的软弱。
我和她的日子开始变得冰冷起来,起初是我不能接近猫,现在连她也无法接近了。那只猫的地位也更上了一层,它现在都可以上桌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当然,这都是亏我女友所赐。我不能和我女友一起逛街,猫能;我不能和我女友一起睡觉,猫能;我也不能和我女友一起洗澡,猫能。而我女友现在已经很少干家务事,空闲时候都是陪着那只猫,为了家里保持整洁干净,我成为家里的仆人。
有一天下班晚回到家里,看见那只猫端坐在沙发上,像个庄严的君主,它竟然用一只猫爪握住了逗猫棒,轻巧地拿在手里晃荡着,而我那女友竟然打扮得像只猫一样,并以猫的姿态和动作,正跟随着那根逗猫棒的一举一动。一人一猫玩得很开心,沉浸其中。猫似乎发觉我在旁边,它不以为然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此时我注意到它眼中青灰色的光,一股寒气袭向我的后颈,待它走后,我女友也逐渐清醒了过来,这之后我问她是否记得做了什么,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什么。
我感觉我置身于一个牢笼之中,关在阴暗的角落里,我的周围是无数个和我一样大小的牢笼,牢笼里关着形形色色看不起轮廓的虚影,它们发出恐怖的尖叫,一次次尝试用猛烈的撞击企图逃出牢笼,时不时发出绝望的嘶鸣,我不知所措只能惊恐的呆在原地,黑暗笼罩着周围。突然我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形身影提着一盏油灯走来,它举灯驻足在我周围的笼子旁,随手提起几个笼子拼命的摇晃着,直到它走到我面前并用它那巨大的手提起了笼子和我,我透过油灯的余光发现那是个女人的身影,直到越来越靠近它的面容时我确定这个身影正是我女友的,我内心升起了希望,我拼命叫着她的名字,它也凑了过来。灯光突然熄灭,而那张脸已经浮现在我面前,接着灯又突然照亮,我尖叫着往后退,一张巨大且狰狞的猫脸就那样出现在我面前,那突兀的青灰色双眼直勾勾盯着我,它咧嘴一笑发出尖利的哈哈声,紧接着我感觉我的周围有一股失重感,原来那怪物已经放手任凭我在笼子中毁灭,直到我们掉入深渊中,那张脸和那该死的讪笑一直映射在我的脑海里。它嘲笑我的不作为。
我猛地惊醒,在黑暗中急促地呼吸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声音:那该死的猫,该死的猫……
我始终不能违背良心,但已经被折磨得头脑不轻。那一天我和女友一起去上班,我趁着女友和我分开后又偷偷跑回家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逮到了这只猫,期间几道血色红印也出现在我的手臂上,但我顾不了这么多,我把它关在笼子里,任凭它喵喵叫着,我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带着它向城外离去。我换乘了几辆公车,又走了几个小时,我把它带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确保它不会回来。
我很忐忑,我走的时候给家里的窗户打开了,我回来的时候也故意比女友要晚归家。她哭着跟我说猫不见了,可能是从窗户溜出去的,我装作急切的样子陪她寻找,并在接下来的几天和她跑遍了周围几个街区。我们贴了告示,发了传单,并且通过网络求助,但都没有一点音讯,最终我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并劝解她,让她确定猫不会再回来了,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放弃了,我成为了她最终也是唯一的依偎。
那段日子我感觉一切都回到了原样,两个人幸福的日子,永远没有再来者。
可我还是低估了我那顽强的对手,那该死的家伙。那是平静之后的暴风雨,那一夜我们躲在家中舒适地看着我俩人最爱的电视节目,任凭窗外狂风大作,暴雨四溅,我以为这屋内的舒适能持续永远,直到连续的窗户敲击声和不断重复的求助呻吟响彻在我们耳边,我们先是一惊,但我女友立马迎了上去打开了密封的窗户,欢迎那只本该消失的畜生重又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它瘦了很多,毛也杂乱肮脏,但它还活着。我的女友兴奋的抱着它,眼里噙着泪水,她疯狂的亲吻着这肮脏的家伙,而它依偎在她的怀里,青灰色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不停的笑着。它在嘲笑我,嘲笑我的一切。
我愤怒地冲向它,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拿来的尖刀。我认为我抓住了它,疯狂且用力地捏住了它的脖子。它在拼命挣扎,我能听到我女友的尖叫,可为时已晚。我反复用用那白灿灿的尖刀刺向那该死的畜生,即使它有九条命,那我就刺十刀甚至是一百刀,我任凭那血液溅满我全身,直到我把它剁烂,剁碎。该死的东西。
窗外的暴雨夹杂着闪电,狂风呜咽不曾停滞。
警察把我带到审讯室时,它们告诉我我的女友死了,而凶手就是我,我大吃一惊,我仅仅只是杀了一只猫而已,他们也大吃一惊,告诉我并没有什么猫,死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两者都是我杀的。我一愣,我想证明我的无辜,拼命和他们讲我多爱我的女友以及那只猫多么可恶,至于那个男人,我甚至不曾听说过。但他们只是摇摇头,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他们把这叫作犯罪经过,但我可以确定,我可不曾犯罪。在我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再问下去的欲望,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位穿制服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其实你知道自己爱人出轨很久了吧?”
我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只是一只猫而已。”我望着铁门落下,我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后记:警察在询问犯人母亲让其确保他是否精神正常的时候,她告诉警官们:很多年前他父亲的哥哥送给他父亲一只金丝雀,他父亲太喜欢那只鸟了,很多时候都在照料那只鸟儿,直到有一天他们夫妇发现自己的儿子在用锤头狠狠地砸那只可怜的鸟儿,即使已经尸骸四溅,他仍不曾停下,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就是你把父亲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