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前和青春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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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湘带着微醺的醉意,走在缀满霓虹灯的路上。

城市好美,美得晃眼。城市好冷,冷得只剩下孤独。可是不知为什么,这里有太多东西让自己无法割舍。好像这里有一个万花筒,总让思湘看不够,越看越想看。梦想,就是一个魔盒。总在不经意间打开,然后迸发出无穷的能量,驱使她留下。

她想留下,从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就有这种强烈的念头。

她与这里有不解之缘。

大学毕业时,爸妈在滨城打工,二妹则在滨城附近的海城上学。在订车票时,下铺闺蜜说道:“湘湘,我想去华市投靠姑妈,到那里闯闯。你若是不想回老家,不如同我去华市,彼此有一个伴。”

思湘犹豫了一下,她心动了。

闺蜜没有察觉出思湘的纠结,她边打包行李,边说着:“姑妈的房子是自己搭的,在老区那里,有三层楼,一楼厨房卫生间,二楼她和姑父,隔壁是房客,三楼空关着,正好可以给我们住。房租很便宜,只要几百块。我们是亲戚,姑妈说看着给,不计较。湘湘,你说华市的房子多贵呀!能在那里落脚,就很不容易了!你考虑考虑吧。”

思湘弱弱地问:“妞,你男朋友怎么办?不是本地人嘛,你撂下他去华市,不怕掰了?”

闺蜜说:“他在考研呢。考上后还要读几年,正好我出去看看,不耽误。”

思湘继续说:“你不怕他和别人好了?”

闺蜜说:“我是谁?我是人精。我们双方长辈都见过,走之前,一定把婚订了,人跑不了。何况,来往飞机四小时,很快就能见到。”

思湘说:“那你想在华市待几年?”

闺蜜说:“说不准,他研究生毕业,我会鼓励他来华市发展。这样我们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噢。”思湘若有所思道。

闺蜜并不知道,此时的思湘已经买好了开往滨城的车票。但是,犹豫了几秒,思湘还是把票退了。

毕业了,她想送给自己一次冒险之旅。

从小,父母就在外务工,她和两个妹妹是爷爷奶奶带大。很早,她就知道独立的重要性。她知道,在滨城的父母能给她很好的生活条件,乐享天伦。但是,她不想在他们的羽翼下生活。她想闯荡,哪怕遍体鳞伤。

现在,闺蜜给了她希望,她就要抓住这个机会。

于是,她答应闺蜜的邀请,两天后来到了华市。

华市真大呀。遍地柏油路,比老家的泥沙路要好走多了。她放下行李,就往人才市场跑。她明白,要想留在这里,首先得有份工作。她的文凭出自名校,工作不难找。但是,找到好工作,却很难。当年高考选专业,她想离家远,就避重就轻,服从专业调剂。自然,选中的专业的就业前景不太理想,她也没当回事。可是,现在她犯愁了。高不成低不就,是大忌。索性,放低姿态,从基础做起。

她在一家小展会公司卖展位。在老前辈的提携下,她从收集名片开始,记汇率,看报价,了解会展主题,和主办方沟通,联系客户,安排行程,自己搭台,搞答谢会,到组织活动,自己带项目,带路线等等事宜。她从小白做到展会常客,用了两年的时间。

而闺蜜在一家公司做前台,遇事多趣事多,经常和思湘吐槽公司里的人和事,也让思湘学到不少东西。闺蜜一直说:“我是公司的招财猫,老板都器重我。看着每日行程,做前台接待后勤保障的工作。即使我是打杂的,大家也是礼让三分。谁叫我离老板最近呢?别看坐办公室的,每天在键盘上敲敲字,喝喝下午茶,干着不费体力的活。谁知道他们晚上要加班多晚,再赶到离市区很远很远的出租屋里啃泡面,还不如保安在公司放张小床,躺着挣钱要舒服得多。”

闺蜜的爸妈知道女儿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每月会接济点生活费,补贴零花钱。而闺蜜的男朋友也经常打电话给思湘,请求帮忙多看着闺蜜,不要让她学坏。仿佛闺蜜一家子都看衰闺蜜在华市生活,还时常隔空吵架,然后请思湘从中调和。看着闺蜜的坚决,思湘既欣慰又担忧。她觉得,闺蜜可以陪她好多年。

有姑妈的一日三餐,没有房租的压力,思湘的生活过得还不错。工作日,白天上班,晚上自学技能。周末和闺蜜偶尔逛店轧马路,打卡网红小吃,再淘些小家具回来。两个人的小日子一点都不孤单,反而有莫名的自由。

三年很快过去,闺蜜的归期将至。此时,他的男朋友毕业了,几次试图在华市扎根,都无法落户,只好在当地谋生。寻来的职位还不错,够养活闺蜜了。同时,闺蜜的妈妈思女成疾,父亲严令召回,要求她老实地在眼皮子底下待着。最终,闺蜜只好回去。

走之前,闺蜜和思湘在华市最繁华的地段吃散伙饭。

闺蜜说:“湘湘,我们做了七年的室友,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是我的闺蜜,更是我的影子。可以说,你见证了我自由的青春,也陪着我一起长大。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是你的闺蜜,更是爸妈的女儿,男友的未婚妻。我的青春注定要翻篇,再和家人僵持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在华市的生活有你真好,真的,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一个人也坚持不下去。还有,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当初,是我撺掇你来华市,现在又是我第一个临阵脱逃的。对不起,我当逃兵了。请你不要怪我。你是懂我的,我的心一直在这里。湘湘,我和姑妈说好了,房子你继续住,不会涨租。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要好好的。”

思湘说:“妞,不要说了。干,祝你家庭幸福,早生贵子!”

“干!”

走出饭店,她送闺蜜上飞机。

然后,重新回到这里。这是,她来到华市时,看到的第一个夜景。这里有两岸的风光,一边是万家灯火,一边是高耸入云。回想闺蜜的热泪盈眶,她没有哭。她想笑着送闺蜜回去,就像待嫁的姐妹,笑着把姐姐的手交给幸福。可是,现在的思湘不由自主地哭了。是夜风吹乱了一潭池水,她的眼眸湿润决堤。闺蜜的一句话说得没有错。

“你见证了我自由的青春,也陪着我一起长大。”

思湘何尝不是呢。

青春是孤独的。可是有妞在,青春是温暖的。闺蜜的离开不是感伤,她哭的也不是寂寞,而是时光。青春的时光太短,短到来不及细品。

华灯初上起笙歌。

她高兴,她还在华市。看着夜未央,她终于有机会细品青春了。

思湘的眼泪已经被夜风吹干,她来不及搭理两颊的泪痕。

她要在日出前和青春告别。

青春无悔。

前路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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